我冲到街上的一刻,猛烈的阳光使我睁不开眼睛。我眯起眼睛望向伯格街,想找沙博诺和克劳德尔。游行结束了,人潮向舍布鲁克大道退去。我发现克劳德尔在人群中奋力往前冲,大声喊叫着要从挥汗如雨的人流中通过,满脸通红,五官扭曲。沙博诺紧跟其后。他高举着警徽,仿佛想以此掘开一条向前的通道。
人群继续欢腾着,没留意周围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一个壮实的金发女郎靠在男友的肩头撒娇。她歪着脑袋,手臂高举向天,不断摇动着一瓶莫森啤酒。一个醉鬼披着魁北克旗,像一件吊在灯柱上的超人斗篷。他不断向人群高歌煽动:“魁北克人的魁北克!”我觉得这合唱的声音比先前刺耳得多。
我转到空地上,爬上一块大水泥板上,踮起脚尖扫视人流。圣雅克,如果这是他的真名的话,无迹可寻。他占了地利,利用这优势在我们和他之间拉开了巨大的距离。
我看到一个支援人员放下车载电话后加入追踪。他必定是申请增援,但我怀疑巡逻车根本无法穿越汹涌的人潮。他和他的搭档向伯格街和圣凯瑟琳左冲右突地向前推进,但仍然比克劳德尔和沙博诺落后很多。
这时我发现了那顶橘红色棒球帽。它在沙博诺前面,沙博诺此刻正沿着圣凯瑟琳街转向东边,没能在拥挤的人群中发现它。圣雅克正在向西走。我一看见他,他就消失了。我舞动手臂,想吸引探员的注意,可惜徒劳无功。克劳德尔已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消失,那两个巡逻警员也没有看见我。
我连想都没想就从水泥板上跳下来,冲进人群中。汗臭、防晒霜味以及变质的啤酒味从我周围的身体中蒸腾出来,变成个气味污浊的大气泡。我低下头,在人群中粗鲁地往前推挤,发誓要推出一条通往圣雅克的路来。我没有警徽来解释自己的无礼,所以我只能不断地推撞,避免与别人的眼神接触。大多人对我的推撞十分包容,另一些人则停下来对着我的后背谩骂。总体来说,大家对女性的态度还是友善的。
我竭力穿过周围数百个人头,眺望那顶棒球帽,不过根本看不到。我选定一条路线,通向我发现他的地方,如同一艘航行在圣劳伦斯河上的破冰船。
眼看快到圣凯瑟琳街时,我被人从背后猛力一扯。一只如王子牌网球拍般大的手箍住我喉咙,马尾被生生往下拽。我下巴一翘,脖子的部位似乎有什么东西折断了。这个人把我往后拉,靠在他的胸膛上。我感觉到他身上的热气,闻到他身上的汗臭味,好像我的头发和脊背都已被他的汗水浸湿。一个人的脸凑近我耳边,一股酸红酒、香烟及变质辣玉米片的混合臭味把我团团包围。
“喂,你挤什么挤?”
如果我不是这样一头倒在他身上,我本可以骂回去。但我的沉默似乎激怒了他,他松开我的头发和脖子,双手放在我背上猛力往前推。我的头如弹射起飞装置一般骤然向前冲,那巨大的力量把我推撞到一个穿短装脚踏高跟鞋的女子身上。她尖叫起来,四周的人群慢慢散开。我伸出双手,拼命想站稳,但已经太迟了。我还是倒下了,重重地磕在别人的膝盖上。
我栽倒人行道上,向前滚了滚,及时做出自我保护的反射动作――用手臂抱住头。我感觉到右脸颊擦过地面,蹭掉一些皮,鲜血流了出来。当我想用双手撑地站起来时,一个经过的路人却一脚踩在我的手指上。我眼前什么也看不到,只看到路过人群的膝盖、腿和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