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秦力山事略(2)

革命逸史 作者:冯自由


蜡夙杂感十首

力山遁公稿

三字微名五尺身,亦儒亦墨亦新民。年年蛮烟触天地,野马尘埃了一生。

山残水剩万民屠,国脉亡之命矣夫。亿兆同胞齐俯首,卜年三百作囚俘。

载鬼一车皆素识,独留荆棘一铜驼。可怜名士多如鲫,何异秋灯扑火蛾。

半生猿鹤又虫沙,缺恨弥天待女娲。食到莼鲈魂一断,终身无刻暇思家。

唇焦舌敝命都磨,说法其如不听何?可是众生根器浅,鲁阳无计为挥戈。

石烂海枯性不改,声声舜日与尧天,东胡王气依然在,禹甸茫茫匝地毡。

几辈风云付散流,有时闻报更虔刘。不堪人鬼多游侣,独对天风泣马牛。

蛮荒草不长忘忧,猛忆昭王此旧游(永历帝死于缅甸)。即问苞茅肠已断(缅为明之附庸),史编亡国溯从头(自永历死而明祀遂斩矣)。

一死难拼万姓生,何如姑剩苦吟身!愿身化钻穿金石,手创球东大帝民。

虫声唧唧屋之下,唤醒诗魂惊五鼓。收笺醮笔梦共和,一瞑不视万万古。

是年六月力山得孙总理自巴黎来函,言六月间东归,约在新加坡相见。其时力山已离缅赴滇边干崖担任教务,不暇他适,来函告陈魏楠请向总理代达意见。先是力山由蜡夙返仰光,拟即变装赴北京实行暗杀,行程未定,而吴樾炸五大臣之事发,且得同志蔡鸣岐函告各地戒严情形,切嘱慎勿轻进。适滇边腾越干崖土司刁安仁( 沛生 )倡办军国民学堂,特派卢若连至仰物色专任校长,徐赞周以力山荐,力山欣然就道,学生陈仲赫、陈守礼、李贞壮、陈仁和、谢玉兔等五人随行,刁土司得力山助,乃使其弟摄理政事,自率男女学生十余辈东渡日本留学。力山自刁去后,深觉办事棘手,颇有去志,时移书陈甘泉、庄银安、徐赞周三人云:

春元(即甘泉)银安赞周诸兄鉴:顷接五月二十四日手书,敬悉一切。诸子(即随行五学生)颇能恪守规则,此皆仲赫之力居多,惟不甚笃学,然思想已略开辟。所恨陈仲平不践前约,竟不肯来(兵操教员)。据沛兄(安仁)来函,所需之教习亦未聘定(因觅人甚难也),想不久即有人与若连来也。巩(力山又号巩黄)自入夏以来,两足因手指抓伤,延烂甚宽,经九十余日而始愈,近日此间气候不佳,瘴气逼人,雨水甚多,偶晴则亢热异常,故功课亦听诸子之自便。盖寻常此刻原为暑假时期。此间既不放假,故功课亦暂取其轻,俟入秋以后再行加重可也。此间沛既远去,其弟绝无主张,有幕友彭某顽固陋劣,而又加之以贪鄙,此人与老宣抚(沛之父)为至友,在此已十数年,故对沛生等居然为一老前辈,遇事把持甚力,是不独有阻文化进步(一言难尽),且将来难免崖地终陷于危。东家暗弱,既不能因彼之把持而信任彼,故巩自彭来后,对于政界之事,始终未尝尽一言,故现在此间无事不现其黑暗与草昧,即此人阶之厉也。此间学子大半长于巩者甚多,虽稍识数字,而略知文理者绝无而仅有。至于学理事理又未尝一经梦见,而风俗习惯又非常败坏。故欲望学生之一二能成立,犹之北往而南其辕,巩在此盖度日如年也。夫既当此无谓之责任,又不得即时而解散,天下至难之事未有过于此者也(其中曲折非寸楮所能达也)。沛生景况亦甚不好,而贸然任铁路股东二百万金,伊意欲仗海外义士之力,然路权谁属,尚未确立,即定矣,究为官办耶,抑商办耶,亦未可知。而彼乃遽以托公等而代招股,是可见中国人无条理之一左证,贤者如此,况其他耶?(云南路权即内属,亦决不能为商 办,因云南商力至小,见识亦绝无,断不肯出而任事,终不免为官办。则恐吾侪同志未见肯入股者。)公等不妨一函询其办法。

巩顿首六月初三日

徐赞周等于是年秋七月组织一调查会月刊,以鼓吹民族主义为主,拉兴实业为辅,初延滇人张石泉、闽人萧少珊主持笔政。以风气闭塞,销数寥寥,及得力山书,知干崖地僻人愚,不能行其道,乃函邀力山返仰担任该报总编辑。力山得书,遂别择教员代其职务,将行时,忽染重病,因误投药饵,竟成不治之症,冬十月十一日逝世于干崖,享寿二十有九。同行学生陈仲赫等为营葬后,同返仰光报丧,旅缅同志咸为哀悼不已。力山未娶,有聘妻谢氏,闻力山凶耗,竟守贞母家不嫁,力山仅有一同母弟,曰钧彝,生一子名修竹,现充南京军医处药剂师。民二十一年六月国民党中央党部以力山奔走革命,死事惨烈,特赐给一等一次恤金一千元,以慰忠魂,生平事略宣付史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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