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嫁人的话,左右邻居会说话啊!"
怪了,左右邻居一直会说话,又不是从我不嫁人才开始会说话。
"女人就是要嫁人,嫁人之后才能生小孩!"
奇了,现在没嫁人而生小孩的女人多的是,嫁人可不等于生小孩!
"你嫁的话,以后才可以有个依靠啊!"
女性比男性长寿,谁靠谁还不晓得呢!
"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啦?"
阿爸气极了,动手挥拳,妈妈护住我不让阿爸的排云掌扫到我的脸,不过可护不了客厅的泡茶桌,务农的阿爸非常有力地将木桌劈成两半。多年前他说他可以徒手扭断山猪的头,现在我觉得那不是阿爸醉酒后的戏言。
随意整理一些东西,在吵闹和争执中我离开得落魄而仓促。阿爸、妈妈、大嫂、大哥、二嫂……一堆人毫无阵仗的互相拉扯,侄子用力的啼哭着,没有谁站在我这边,他们的忙乱只是想保住屋内的电器用品避免被阿爸的怒火给焚毁。
而我,活了28年头一次知道什么叫逃难。
手里握着一张前往台北的火车票冲上火车时,我确实感受到一股热从掌心流到心脏再传遍全身。就像在漠野渴到快死了,这才终于看见绿林和泉源的感觉,奋不顾身的跑向泉水处,整个人用力栽下去,就算溺死了也没关系的这种感觉。
最后家里谁取得胜利成功夺下我的房间呢?我始终没问母亲。
回台南就住大伯家不再回到原本属于我的房间;和阿爸见面就低头看地板,别再吭气、回嘴却也不可以一直沉默,在多次试探和误触地雷下,我终于找到保命的方法。
至于妈妈,她还是常打电话来台北询问我的情形,话筒那边常听到母亲的叹息,但听最多的,却还是对我不婚的抱怨和着急。
环顾屋内,看着三坪大的空间塞下书桌、两张床和衣柜后,就只剩下一块榻榻米的大小可以走动了(书桌上有五分之四是巧笙的化妆品、我的床上有一半是巧笙的衣服,来台北才买的单人衣柜中没有一件衣物是我的)。
台北的生活是一块榻榻米的空间,不过我不后悔。至少在这里,我可以梦想着自己是右边女子。而且在这里,我有着喜欢的人,虽然只是单恋的阶段,但我总在暧昧的渴望中等待奇迹。
电话再度响起,巧笙有手机,她的朋友不会打这里的电话,我的同事也不曾拨过电话到这里。响一次断线后又响了一次,停了三秒再响了一次,像催命似的,这下我确定是我母亲打来的。
坐在窗旁的单人床上曲起双腿,仍然头痛的脑袋靠上双膝,听着一阵又一阵的响铃,试着将它和书局传来的"叮铃"声联想在一起。
"铃……铃……"让人头痛的电话声。
"铃……铃……"让人头痛的电话声。
"叮铃!"
"叮铃……"我的头痛开始缓减了。
闭上眼,在那声陶铃响后我看到他走进书店,无声息地从我眼前飘过,走到外文区细细挑选之前没看完的书,大掌拿起书坐到柚木制成的椅子上,用着一双温柔的眸子看书。看着、看着,最后……抬起头转看我这边,也用同样温柔的眸光。
和他眼神交会,我不再胆怯地盯着他那双深邃的眸子,浓蓝色的瞳眸比大海还广阔的,好像我可以将自己的眼泪、心脏、快乐全部都抛进去一样。
在滑向梦境前,我的感动是如此真实。
我也看见了,他第一次站在我面前。
微笑。
"谢谢,欢迎下次光临。"
我对着客人一鞠躬,唇形勾起一道向上的弧线,全身轻飘飘地泡在快乐里,心里边哼唱着Air Supply的《Sweet Dreams》。
他看着我对我笑呢!
我想告诉美玲和阿芳昨晚的好梦,但是等到点钞完毕,这才突然注意到已经下班的美玲和阿芳,偷偷躲在玻璃橱窗上的宣传海报后头,她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仿佛正在商量一件事关国家安危的机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