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至于如此。”
“子盈,我们不吵架,来,出去走走,我带你看大上海。”
子盈没好气。
“还有,我先跟你说好,郭印南是我的人。”
“什么?”
“我第一眼就喜欢郭印南,你别图染指。”
子盈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母亲除去打牌,也喜欢读一本叫《红楼梦》的古书,里头有个角色,叫王熙凤,大概是照着向映红写的。
“你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一年之内,我一定会成为郭太太。”
子盈别转面孔。
小郭刚好推门进来,子盈又笑。
子盈根本没有时间观光,不过,小郭带着她四处吃得嘴都刁了:面拖黄鱼、醉蟹、黄泥螺、炒青子、蛤蜊炖蛋……
忽然想起:“阿娥的兄弟有一家馆子,叫‘吴越人家’,我们找去看一看。”
他们带着礼物找了上去,没想到布置雅致得像美术指导精心设计的明初电影布景。
他们坐下说:“是吴娥叫我们来。”
自然有人去通报,不消一会,一个胖汉子哈哈笑着跑出来:“子盈,你怎么到今日才来?”
“请坐请坐,贵人踏贱地。”
“怎么还好叫你带礼物来,不敢当。”
“子盈,这是贱内及小犬小女。”
“子盈,你长得像女明星般好看。”
子盈嘻嘻笑,上海人真会说话。
礼物拆开来,是一对金钢劳力士手表,这是郭印南带来的,算是周到,子盈看他一眼,表示赞赏。
吴大叔顿时觉得面子十足:“吴刚吴喜,快出来向子盈阿姨道谢。”
呵,升格做阿姨了。
喧嚷一会,又把店里招牌菜取出招呼。
店里陆续有客人进门,有几个熟面孔,仿佛是演员或是歌星。
临走,吴大叔送他们出门:“子盈,我是粗人,没有好东西送你,这两盅菜,你带回去吃。”
“不用客气。”
食物用一块旧布包着,打两个结,是个老式包裹。
子盈提着回酒店。
一打开:“呀,东坡肉。”装在青花瓷盅里。
下一格有红米饭,子盈喜心翻倒,与小郭偷偷分享,各吃三碗饭,饱得不能动弹。
两个人笑:“会不会吃死?”
“吃死算了。”
“真舍不得走。”
“那对手表我返港即时还你。”
“公司抽屉里永远放着十只八只,以防不时之需,好取出送礼,你不必客套。”
“为礼多人不怪下了新的定义。”
“要回香港赶工了。”
“唉,每个城市都有本色,人家有悠闲、文艺、新潮、历史……我们就是会赶,你以为容易?许多洋人一看就吓傻了。”
“子盈,你有仲裁天分,是个天生的斡旋人。”
子盈这样答:“家庭背景复杂,自小学会做人,我不否认,我的确比别人圆滑。”
小郭轻轻劝慰:“也没有什么,不过是多两个弟妹而已。”
他何尝不懂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他们去逛书店,子盈找到一本小小沪语掌故,立刻买下。
她读得津津有味。
她同向映红说:“你看,热荤两字,原来有这么多解释。”
向映红答:“我不是上海人。”
“是吗?你来自何处?”
“我是南京人,从前叫金陵,比上海人沉着。”
子盈自顾自说下去:“热荤,本来是热的荤菜,骂人热荤,即指人神经病,但没有太大恶意,‘侬热荤’,是女性某种口头禅,有台湾男生说,如果你一生没有被女人骂过神经病,那你就白活了。”
郭印南笑:“说下去。”
“有一种略不正经的地方戏曲,叫小热荤。”
“啊。”
“还有,同真的热昏了头,一点关系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