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场双手抓住外套,拉紧衣襟。
那就是现在藏在自己怀里的证物。
“……而且都这种时代了,还穿着脏兮兮的军服。”
“等一下,你说军服?”
是川岛。不会错,那是川岛新造。
木场感觉到一股不可思议的激动。那是一种罪恶的、难以承受的、惭愧、焦躁、想要自保恰到好处地揉合在一起的奇妙感觉。这个时候的木场,一定像个才顺手牵羊的小鬼头般,一脸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表情。他像要蒙混过去似地说:“那一定很醒目吧。”木下说:“是啊,是很醒目啊,只要看过一次就忘不掉。”
“那应该很容易找到吧。”
用不着木场拿出证物,川岛应该不用多久就会被当成关系人拘捕了。
青木开口了:”前辈,根本不必找啊,前岛有抄下联络方式。”
“对呀,那……”
“是啊,凶手——姑且不论他是不是凶手——总之昨晚和被害人在一起的客人究竟是谁,不用多久就可以查出来了。现在四谷署的人正在调查,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那个客人就是凶手嘛。”木下揶揄青木那慎重其事的发言似地,用一种大舌头而且不可一世的口吻说。
“怎么,木下,你的意思这不是平野干的吗?”
木下说客人——川岛就是凶手。
这个断定不能够置若罔闻。木下故意要挑起木场的忧虑似地说:“没错,秃头巨汉就是凶手。”木场问他根据在哪里,青木便接着回答:“那个老公——前岛贞辅站在外面监视,出入那间屋子的,似乎只有那个巨汉而已。”
“哦。”
八千代与秃头男谈了一阵子后,两个人生硬地依偎在一起,走到四谷三丁目的十字路口。接着……他们竟胆大包天地经过四谷署前面,往信浓町方向前进,然后忽然拐进小巷子里。贞辅跟在一大段距离后,两人暂时从他的视野中消失了。贞辅慌忙奔过去,但是当他抵达小巷时,两人已经消失无踪了。胆小而阴险的跟踪者说,他会保持那么远的距离跟踪,是因为秃头男看起来很可怕。
小巷子直通到底,没有叉路。
他们离开视线的时间,不足以让他们穿过小巷,所以贞辅认为他们一定是走进路边的某一栋建筑物里了,而且还不是太里面的。所以他一家一家仔细查看,却没有看见类似的地方,也没看到供人休息的旅馆招牌。这也难怪,非法的卖春宿是不会设招牌的。多田麻纪的屋子外观也只是普通的民宅。
“那里发生过火灾,房子都很旧了。这一带除了市谷的前陆军省和内藤町——也就是御苑,除了这些地方以外,全都烧光了,烧得一干二净。只剩下那一带幸运地留了下来。”四谷署的刑警说道。
青木问:”那一家在做那样的生意,四谷署那里……”
“哎,知道是知道啦,近在眼前嘛。”
“那么你们没有查报……?”
四谷的刑警略微苦笑,有些客气地回答:“哎,那个老太婆战前好像做了很多有的没的坏事,不过现在倒是很老实。她过得很低调也很朴素,我们想说不需要盯得那么紧……”
此时木下又嚣张地插口道:“你们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这可是个大问题。看那种设备,也不可能拿得到小房间式的简易住宿设施许可吧。如果是茶室的话,就不能住宿。警察不可以容忍那种卖春旅馆般的不良场所存在。”
皮肤质感粗糙得有点像蝾螺的刑警瞥了木下一眼,不耐烦地回答:“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那里并不是黑道管理的地方,老太婆也不是到处拉客、让底下的女人接客抽成的老鸨,更不是拉皮条的,她只是让个体户流莺廉价使用罢了。总比让她们随地铺个草席和客人办事要来得好吧。”
“这一带是风化区吗?哦,新宿游廓就在附近呢。就算这样,从卫生观点来看也不好,而且同时触犯了消防法跟旅馆业法吧?说起来,流莺本来就该取缔。不是吗?”
“木下,你少啰嗦。”
四谷署的刑警露出极不快的表情,于是木场代替他牵制木下。木下脸上挤出一堆皱纹,眉毛垂成八字型,不满地噤声。
“那跟现在讲的事无关吧?重点是那个……前岛吗?那家伙的证词可以相信吗?”
木下闹起别扭,青木打圆场说:”什么意思?前辈的意思是,前岛贞辅作为一个证人,人品是否可以相信吗?”
“不是啦。那家伙一下子就把人给跟丢了不是吗?那段期间说不定发生了什么事哪。”
“哦,所以说他真的是意志坚定呢。他一直耐着性子,站在巷子入口,把巷子仔仔细细地察看了一遍。那栋屋子不管是从后门还是玄关,都得经过前面的小巷子才能出入,所以站在那里监视是最好不过的。那家伙带着怀表,他说看丢了人,是二十二时五十五分的事。和老婆婆的证词几乎一致,她说那两个人是二十三时左右来的。”
“然后呢?他在那里等了多久?”
“唔?四个小时左右。”
现在是最寒冷彻骨的季节,而且当时是深夜。木场不可置信地复诵道:“四个小时?”青木微微笑了一下,说:“所以他也感冒啦。”
凌晨三点左右,男方出来了。
贞辅踌躇了一下,决定等待妻子出来。男子的联络方式已经掌握到了,现在重要的是妻子。
那个忠贞贤淑的妻子,究竟会变成怎么样一个荡妇,从这栋可疑的建筑物走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