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孙逸仙

徐宝山一个人坐在书房里，书桌上摆着两把手枪，一块白布，一瓶擦枪油。这种被称作“盒子炮”的毛瑟手枪产于德国，却兴于大清。洋人自己造的枪，自己却不爱用，主要是因为这种枪当便携手枪尺寸太大，做为步枪又威力太小，不上不下，价格还高。但是功夫底子厚的中国人却用起来十分顺手，甲午战败以后，日本控制西方向中国出口军火，幸好盒子炮不在此列，徐宝山也是趁这个机会，为自己以及部下补充了大量弹药，以备不时之需。

虽然这次购枪花费不少，但事实证明他的动作是非常及时的。就在昨天，扬州参将林申标在西马大桥附近把他手下的一支船队给截下来了，往常这种情况柳仕鹏都会派人事先跟他打个招呼，做做样子给外面人看，意思是官府现在正全力整治盐枭呢！一般来说都是简单地打个照面，这边抓那边放，外面开枪里面喝酒，两头都热闹。然而这次林申标却动了真格，不光收了船，还打伤了六个兄弟，死了一个，抓走十二个，跑回来两个。由于徐宝山的手下准备不足，所以官府那边只是略有伤亡。最让他气愤的是，事前柳仕鹏一点招呼也没打，整个一副要撕破脸的架势。

徐宝山心里直骂：娘的！也不想想这几年你从我手里捞了多少好处！现在要把我一脚踢下河，有那么容易？

丁宾狐进来的时候没敲门，整个山头里，只有他有这个特权，就连任春山进来也得咳嗽一下给徐宝山一个招呼，但是丁宾狐有重要事情的时候，就可以径直进门。

“大哥，我跟他们碰头了，柳准给的话。”

前面几天丁宾狐就想找柳仕鹏详谈，柳却一直避开不见，昨天发生了交火事件之后，柳准却突然把他约出来了，这父子俩一个是老狐狸一个是小狐狸，都是极尽狡猾之辈。

徐宝山一边擦枪一边问：“怎么说？”

“柳准说，现在朝廷给的压力大，两江总督刘坤一被催得胡子都掉了一大半，整治私盐已经变成头等要事，并且还说扬州参将林申标如今直接听命于刘坤一，军火粮仓都是刚刚补充的，这林申标又是个直性子人，柳仕鹏不好再出面周旋，让我们往后多加小心。”

徐宝山重重地把枪拍在桌子上：“什么两江总督头等要事？这个柳仕鹏不过是找个借口为难我们罢了！现在踩死我们，对他的仕途有帮助，所以他也管不了那么多。”

丁宾狐听他说完，略微表示了异议：“大哥，柳仕鹏的确是居心叵测，不过他的话倒也并非全是借口，甲午对日一战，陆军丧师于平壤，海军惨败于黄海，李中堂花数十年精力苦心经营的北洋雄狮，一上战场就变成了枪靶子，任人蹂躏。朝廷丢了脸面，拍案震怒，李中堂被拔去了三眼花翎，剥下了黄马褂，朝廷又特调两江总督刘坤一驻扎山海关，节制关内外所有的军队，负御敌的全责。但是刘坤一花甲之年，已无半分豪气，受命勉强，临敌张惶，要不是美国出面调停讲和，他这一条老命即使不葬送在山海关，多半也是灰溜溜退回来，没有什么好下场。如今侥幸回任，他自然要勉力图报，一来稳固禄位，二来洗涮前耻，眼前主子为私盐的事情愁得眉头不展，他自然得趁这个机会露一下本事。”

听了他的分析，徐宝山由怒转忧：“这么说的话，我们这一仗是躲不掉的了？”

如今徐宝山的派系已经逐步繁盛，徒众五万余，并拥有一支包括七百多艘走私船的船队。活动范围从江阴往西到汉口、大通、芜湖乃至江西等地，就连长江两岸、三江口、西马大桥、七濠、十二圩等地的两淮线也是他的势力范围。但徐宝山心里明白，之所以能逐步强大，是因为这几年一直在花大力气梳理关系，真要跟朝廷打起来，他连边都不沾。

丁宾狐说：“如果柳准话只说到这里，我们可能还真躲不掉。”

“哦？还说了什么？”

“还让我们帮他办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