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了刘大人的福,呵呵,这几天家父是愁得饭也吃不好。”
“刘大人?哪个刘大人?”
“两江总督刘坤一刘大人啊,频频来催筹款,”柳准叹着气说,“洋人催朝廷,朝廷就催刘大人,刘大人来催家父,然而家父又不忍催促各位盐商老爷,钱多钱少,毕竟挣的都是血汗,可眼前内忧外患,实在不是一个人能顶得住的!家父焦虑,我也心急,只恨我不能化身成当年的马总商,就是倾家荡产也要解父亲的烦恼!”
这一番话指桑骂槐,恶毒得很,明着是在摆孝心,其实是在暗示罗千山赶紧把白银交出来。罗千山心里冷笑,佩服的是这柳准小小年纪,虚伪起来居然可以表演得这么厚颜无耻,这样的人将来必定会是一个难缠的对手,将来不知道诗承还会不会载在他手里!
幸好罗千山也能装,他叹了一声:“贤侄孝心实在让人动容,柳大人若能得知你这一番心意,想必一切烦恼都能化为乌有。”
一个太极又给推了回来,柳准心里也在冷笑,他也佩服罗千山,佩服他能装到现在都不开口问罗诗承的情况,难道他就认定罗诗承一定会安然无恙?柳准心想,既然你不问,干脆我也不提,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柳准道:“如今这形势,烦恼恐怕只会增多了!日本人欺负我们,俄国人又虎视眈眈,英美法德,没有哪个国家真正安了好心,中国地大物博,陶瓷丝绸,举目都是宝物,这些洋人都等着把我们踩下来分一杯羹。”
罗千山不想过早地在谈话中落了下风,显出急躁心切的一面来,以免条件被压榨得更多,他顺着柳准的话题道:“唉,民族只能力图自强,方能存在这战乱世界里!”
柳准赞道:“小侄的想法跟罗叔叔相同,只是不知当今自强之道,究竟以何者为先?罗叔叔素来眼界开阔,定能高瞻远瞩!”
罗千山道:“富强大计,条目繁多,我辈只能管窥蠡测,真正的高见还要柳大人这样的朝廷重臣来给,国家的命运掌握在他们手里。”
柳准道:“罗叔叔太过谦虚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国家的事情就是大家的事情,讨论讨论国事而已,何不直抒胸臆?”
罗千山笑笑,今天居然还被这晚辈逼得一步一退了!他想了想,索性侃侃而谈:“若要说外交内政,愚以为还是要从内政着手,外交困境皆因我们不够自强,日本一个小小的岛国,开元年间的使者来朝拜,能见到武则天的裙角就已经觉得是莫大的荣耀,如今之所以能凌驾于我们之上,皆因为变法维新之迅速,自明治变法三十年以来,日本进步飞速,让人惊叹,而我们还在原地摸索,自然要落后。”
柳准点头道:“罗叔叔高见!若论内政,当以军政第一,军政之中,当以海军为重。甲午惨败,朝野震动,家父曾上书一封,痛陈此次兵务,非患兵少,而患在不精;非患兵弱,而患在无术。最让人担忧的是军制冗杂,事权分歧,纪律废弛,无论如何激励都不能当节制之师……而今之计,只有力戒前非,汰冗兵,节糜费,退庸将,以肃军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