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回到混乱之中,回到警笛恼人的鸣响,推土机与电钻的咆哮磨转,回到这个等不及把自己噎死的第三世界热带城市,回到其中所有漫不经心的叫嚣、蠢事与抗议;回到每个红绿灯前蜂拥而上的乞丐,瘸子,卖手巾、花、马克杯与饼干的小贩——汉娜,把窗子打开,那罐半巴布亚硬币[2]巴拿马货币单位。[2]呢?——今天轮到那个没腿的白发参议员,他坐在一辆狗车里,自己划着前进;在他之后是位美丽的黑人妈妈,膝上抱着她快乐的小宝贝,给妈妈五毛钱,给宝贝挥挥手;然后又是那个撑着拐杖哭泣的男孩,一条腿弯折得像根过熟的香蕉。他是整天哭个不停,还是只在交通高峰时间哭呢?汉娜也给他半巴布亚。
一阵清爽的雨水打下,我们全速开上山丘到“圣母玛利亚无玷受孕”学校,粉脸修女在前庭的黄色校车旁忙来转去——Senor Pendel,Buenos dias(日安,潘戴尔先生)!Buenos dias,琵耶达修女!还有你,伊美达修女——汉娜记得今天要捐献给那个什么圣人的钱吗?不,她也是呆瓜。这里有五块钱,亲爱的,你时间还多得很,希望你今天过得愉快。汉娜蹦下车,给了潘戴尔一个柔软的亲吻,就跑去找她这星期的密友莎拉;同时有个戴金表的胖警察在旁边看着,笑眯眯的,像个圣诞老人。
没人会对这一切大惊小怪,看着汉娜消失在人群中,潘戴尔几乎觉得心满意足了。孩子们不会奇怪,没人会奇怪。甚至我也不会。一个接受犹太教育的男孩(只是他并不是犹太人),一个接受天主教教育的女孩(但她也不是纯正的天主教徒),对我们所有的人来说,这一切再正常不过。亲爱的,对不起,我对那天下无敌的艾尔纳斯托·狄嘉多这么无礼,可是今天不是我该当好孩子的日子。
之后,在只有自己相伴的甜蜜中,潘戴尔再次开上高速公路,打开他的莫扎特。知觉刹那间敏锐了起来。独处时常常如此。他习惯性地检查车门是否锁好,眼睛不时留意是否有公路抢匪、警察和其他危险人物出现。但他不是很担心。在美国入侵之后几个月,荷枪实弹的匪徒和平接管巴拿马。今天如果有人在塞车时段掏出一把枪,所有车子里的人肯定跟着掏枪齐射。只有潘戴尔的车子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