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奇心起,又发现了另两名男子,他们也是在神神秘秘地做着什么。其中一名男子正跪在水管或是天然通道的入口旁,另一名男子正在攀爬一根电话线杆,而且他似乎无需绳子或梯子就爬得上去。佩内洛普自以为她的私人教练可比人猿泰山,但那家伙跟这人一比就相形见绌了。我很快就意识到,第二个男子我见过,而且别人喊他的名字先前也听过。当他快爬到杆顶时,我认出他就是我新结交的那个健谈的威尔士朋友斯拜德,前“聊天室”成员兼我们团队的后勤主管。
我迅速拟定了一个计划:假装早餐前散步,跟斯拜德闲聊几句,然后看一下公墓墓碑上的铭文,以便了解此地使用的语言以及目前的方位。穿上脏兮兮的法兰绒裤子与哈里斯牌夹克,手上提着那双不合脚的鞋子,我悄悄地走下主楼梯,来到前门廊。我试着开门,却发现门锁着。我又试了试旁边的其他门窗,都同样锁上了。不仅如此,我透过窗缝还瞥到至少有三个人正守在房子四周,他们都穿着臃肿的厚夹克。
我必须承认,正是在这一刻,我对麦克西对我提出的口译要求再次产生了疑虑。尽管我决心参与到这伟大任务中来,但一整个晚上它不时地打扰着我的梦境。我又回想起其中一个很特别的梦。在梦中,我正在潜游,渗进面罩的水缓缓向上袭来。要是我没醒过来,水面就盖过头顶,充满面罩,我就会溺死。为了从梦魇的阴影下摆脱出来,也为抖落脑子里的负面情绪,我决定在一楼房间里调查一遍,也熟悉一下自己即将受煎熬的是非之地。
我原想这里是某个大家族的豪宅,果真如此。花园那边有一连串相连的会客室,每个房间都装有落地长窗,窗外就是长满草的阳台,从阳台沿着一条很宽的石阶往上就能通往山顶那座有柱子的观景台。我一边密切注视着那些厚夹克男子,一边试着推开通往第一间客房的门。我走进了一间富丽堂皇的书房,墙壁漆成岩蓝色,屋里摆满了固定好的红木书橱,上面都装着玻璃门。我把头紧贴到玻璃门上,仔细观察里面的书名,希望这些书能够给我提供线索,好了解主人的身份。但我失望地看到一套套世界文豪的作品,式样统一,书名用的都是作者的母语:狄更斯的书是英语,巴尔扎克的是法语,歌德的是德语,但丁的是意大利语。我又试着想撬开玻璃门,看是否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在书中找到藏书签或题词,却发现它们从上到下锁得严严实实。
书房后面是一间台球室,墙上镶着木板。我估计,室内的那张台球桌占了整间屋子四分之三的空间,没有球袋,应当是法国或者欧洲大陆风格,但红木记分牌却是伦敦巴罗斯公司的产品。第三间则是富丽堂皇的客厅,里面摆着若干镀金镜子,还有一座镀金的铜钟,但时钟上面显示的既不是英国时间,也不是欧洲大陆时间,而是一直停在十二点。客厅里摆一个用大理石与黄铜制成的餐具柜,里面放着一些很吸引人的杂志,从法国的《嘉人》,到英国的《闲谈者》,再到瑞士的《你》都有。我正检查着这些杂志,突然听到从隔壁的第四间屋子里传来一个低沉的咒骂声,说的是法语。连接这两间屋子的门敞开着,我便静悄悄地穿过擦得很亮的地板,走了进去。那是一间策划室,屋子中间放着一张椭圆桌子,上面铺着绿色的台面呢。桌子四周摆着八张供玩牌人坐的椅子,木扶手都很宽。在桌子的最远端,秃顶的贾斯帕先生挺直着身子坐在电脑屏幕后面,正用两根手指在打字。此刻他并未戴着黑色贝雷帽。一夜的工作使他极为亢奋,显得容光焕发,看上去颇有点儿大侦探的派头。他紧盯着我,打量了我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