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闪回:一个作者的诞生(6)

谁在敲我的门 作者:(美)弗里德曼


有三样东西塑造了青年马丁·斯科塞斯:意大利移民文化、伴随他成长的电影,以及罗马天主教。与青年詹姆斯·乔伊斯一样,斯科塞斯既在教堂里领用了作为圣餐的面包与酒,又从教义里获得了看待世界的神圣视角。玛丽·帕特·凯莉(Mary Pat Kelly)曾经评论:斯科塞斯与乔伊斯一样,创造出了一种“顿悟的瞬间”。在顿悟的刹那间,原本普通的事物突然显示出了它“潜在的重要性”,并且“放射出光芒”。这两人都是“想像力的传教士”,都力图使自己的作品在精神层面上被体验、接受。“《穷街陋巷》(Mean Streets,1973)是关于信仰的宣言”,在谈到这部首次给自己带来广泛认可的电影时,斯科塞斯如是说。无论是它的故事本身,还是讲故事的方式,这部电影都表现了心灵神圣化的过程:“我竭尽全力把我想说的一切暗示出来,而不是直抒胸臆。”尽管从天主教会的角度看,斯科塞斯是一个离经叛道者,但事实上,他却无法将信仰从血液里涤清,更无法把它屏蔽在作品之外:“‘信仰’让我着迷……我猜,如果有人进行过极其艰苦的旅行,兴许就能理解这种感觉。”

精神生活的经验,包括与上帝直接沟通的感受,是天主教影响下的童年生活留给斯科塞斯的遗产。作为一名高中生,他曾经参与一次“静修”,那“可怕的景象”引发了永志不忘的精神危机。斯科塞斯回忆静修时说道:“就跟《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描写的一模一样”,“布道时暗淡的火光,还有硫黄石发出的刺鼻气味”。乔伊斯笔下的传教士用那些道具,栩栩如生地呈现出了地狱的永恒之火以及对罪人的无尽折磨,以致(小说主人公)斯蒂芬·德达律斯感觉到他的“头骨在分崩离析,脑浆在翻江倒海”。同样的布道也给斯科塞斯带来了类似的创伤,“我听见蟋蟀在叫,越来越响,越来越响,越来越响,我感觉我自己好像马上就要爆炸了”。像乔伊斯一样,斯科塞斯也把静修这一纯粹的天主教意象挪用到了艺术创作中。斯科塞斯曾经写过一篇长达50页,名为“耶路撒冷,耶路撒冷”(“Jerusalem,Jerusalem”),但从未被拍摄过的电影剧本大纲。在这篇大纲里,斯科塞斯重述了他个人的静修经历:火焰与硫黄石,与性有关的布道、幻象,以及一切。很明显,主人公J.R.就是斯科塞斯的化身,他与斯科塞斯承担着相同的命运:“我的状态糟透了,而教士们却只会说,找一位信天主教的精神分析医生给你看看病吧。”和青年斯科塞斯一样,J.R.被性的恶魔深深地困扰着。该恶魔似乎专门喜欢攻击青少年天主教信徒。保罗·施拉德不愧是斯科塞斯的知音,他一语道破天机:“‘耶路撒冷,耶路撒冷’是一位手淫者的日记。”对此,斯科塞斯坦率承认:“没错……(但)问题在于,你不能带着这种罪恶生活,你不能带着这种罪恶生活……九年的分析,就是在学习怎么才能带着这种罪恶生活下去。”这话不禁让人回想起静修时的布道,以及电影剧本大纲中教士给J.R.的临别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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