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对我说:“今天晚上所有人都睡着的时候,你可以到我房里来。”
我没有等到他们全都睡着,因为如果真要等的话,很可能让我等到早上。他们从不在同一个时间睡觉。有人在哭,有人一个晚上要上十次厕所,有人在自己的床上干下流卑猥的事,也有些人聊天聊到天亮。
我给了那些爱哭鬼几记耳光,然后去看那个四肢瘫痪的金发小男孩,他不动也不开口说话,只是望着天花板,或是当我们带他出去时,他就微笑望着天空。我握起他的手,紧贴在我的脸上,然后捧起他的脸,他看着天花板微笑。
我走出宿舍,到老师的房里。她不在,我躺在她的床上,感觉很好,我就睡着了。醒来时正是深夜,她躺在我身旁,她的手臂交叉放在脸颊上面。我移开她交叉的手臂,让手臂环抱着我。我紧靠在她身边,就躺在那儿,直到早上都没入睡。
我们之中有几个人会收到信,是护士发给他们的,当他们无法看信时,就由护士念给他们听。过了不久,那些不识字的人,当他们要我念给他们听时,我就念。通常,我念的内容和信上写的正好相反,例如:“亲爱的孩子,希望你最好别痊愈。没有你,我们全家一样过得很好,一点儿也不会寂寞。爸爸和妈妈都希望你能一直待在那里,因为我们家里面可不希望有个残缺的人。尽管如此,我们偶尔也会想起你。在里面要乖,要当个好孩子,因为照顾你的人都是些不简单而且相当值得称赞的人。我们没办法做得和他们一样好。我们实在是很庆幸能有其他人来为你做一些我们本来应该做的事,但是我们家里实在也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了。大家都很健康,不希望有其他病人存在。你的父母、姐妹、兄弟。”
要我念给他听的这个小孩对我说:“这封信和护士念给我听的不一样。”
于是我告诉他:“那是她故意念错的,因为她不希望让你难过,而我念的就是信上所写的。我认为你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他说:“是的,我有权利,但是我不喜欢听到真相。以前那样子比较好,护士故意念错给我听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