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背过身去的时候,红兵居然卸下了小花的头颅!的确,后来想想,这是当时最佳的选择,当时小花的遗体已经散架,就算是三五个人上来,也不可能把小花完整地运回去……但,我真想不到,红兵他真就狠心、真就狠心亲手把小花的头颅卸下来,然后自己夹着战友的头颅走上一夜。”
“红兵依然面无表情,只是在月光下可以看到他的眼里有泪花。我当时觉得不能接受,我小声地颤抖着吼:‘你把小花留在崖上了?’”
“红兵平静地说:‘没,我要把他带回家,这是带他回家的唯一办法。小申,你冷静一些,前面几十米就是雷区,要按工兵排过雷的原路返回。你一哆嗦,就可能碰上一颗雷。’”
“一个军人,看到自己战友胳膊下夹着另一个战友的脑袋壳子走路的惨相,还能冷静?我没法冷静,我腿抖。”
“那是全世界地雷最密集的雷区。我们走的路不是路,而是一个个脚印。那是工兵用探雷针一寸一寸探出来的,必须小心翼翼地走。只要脚一抖,就可能碰到一颗雷。”
“这一路,我几次要跌倒。我的心和腿都不听我使唤了,但在我每次感觉自己再也站不住的时候,红兵那只有力的大手就会落在我的肩上。这只手只要一搭在我的肩上,我的腿就不抖了,心也不慌了。好几次,我真的马上就要跌倒,跌进雷区,多亏我身后那只手,我才又站正身体,走了起来。”
“红兵左手护着小花的头颅,右手照顾着我,而他自己,一步都没走错,一点儿都没晃。”
“第二天上午,我和红兵回到了营地。到了营地,我再也按捺不住,拿起冲锋枪朝天狂扫了好久。大家都认为我要疯了。只有我知道,我还没疯,而且,这一辈子再也不会疯。这一夜过后,我也成了男人。”
“而红兵,把小花的头交给了军工,自己去睡了。睡得很踏实,一睡就睡了十几个小时。”
“小花火化时,我们都在。整容整得不错,四肢的假肢也跟真的差不多,拍照拍出来看起来也很好。红兵说得对,他把小花带回家了,他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