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东西胆小如鼠,他想。一惊一乍。不懂规矩。她一来就等他并排走,可是按规矩,他应该比她靠后三步,而且不许做声,除非她先开口。
没准她连这也不懂呢。
她以为她一开口,他们就会把大执政官的乐师交出来!他不该卷进去。有钱的女孩总是麻烦。
塞斯从装羊皮卷的柳条背筐里拎出一壶水,拔出塞子,爽爽地喝了一口。
女祭司注意到了,在一旁看着。
他拿不准是不是该请她喝一口――请不请都可能让她觉得受了侮辱。再说,这可是他一整天的定量。他把水壶放回去。
他们从宫殿出来的时候,轿子已经走了;他觉得恐怖,可那姑娘却不慌不忙,朝着港口走去。现在他们已经快到大门了,一路尘土,两人的脚都走酸了。谁也没说什么。她大概是害羞,而他因为昨晚的事疲劳担忧。他没时间干这个。他要在两天内搞到平面图。
就是搞到了,也还有问题。他不能把索斯特里斯墓的平面图随随便便就交给豺狼这样的人。窃贼们一拿到图就会溜之大吉;他的水,或者其他什么,就没有保证了,如果他们被抓住,从他们身上搜出这些图,他就完了。他还没傻到那种地步。不行,那样太冒险,但是只有让豺狼感到用得着他,才能保证特丽娅喝上水。这得花点儿心思。如果他们觉得他留一手,也许会干脆杀了他……
他觉得那姑娘似乎提了个什么问题。
“什么?”
她面露不悦。“我说,你见过大执政官吗?”
他瞪着她。“小姐,谁也没见过大执政官。他只要出宫,总戴着面具;除了他房里的管家,谁也不许和他说话,管家也只能说日常起居的事。他一辈子只向人民和神说话。”
她边走边说:“这一辈子多孤独。”
塞斯耸耸肩。“他要什么有什么:吃的,喝的,最好的衣服。港口有很多人想和他换换呢。他们只要求他做一件事,如果运气好,他根本用不着做。”
“可这个却做了。”
他耸耸肩。
她撩开耷在脸上的棕色头发,说:“他死的时候,我在场。是我把神接过去的。”
他脊背一阵发凉。没想到她如此重要。另一个姑娘看起来神气多了。
他们走到门口。姑娘好像没有通行证。她径直走到路障前,说:“我是祭司。见过我吗?”
路障马上升起。两个卫兵慌张地哈腰。
塞斯跟在后面。“行呀。”他说。
她脸微微一红。“我总也习惯不了。现在怎么走?”
“码头。”他想到居然带她来这种地方,心里发沉。鱼腥味扑鼻,满街是浑身汗臭的水手、口臭的渔妇、窃贼、商人。他停下,打量着她身上清洁的上等白亚麻外衣和金项链。“也许该带几个卫兵。”
她看着他,大惑不解。“他们都是阿吉林的人。”
“对,但你能……”
“不带。就咱俩。”
他想到靴子里有刀,没再说什么。管不了大用。要是哪个脏水手冒犯了祭司,他明天就会被削去耳朵,逐出冥城,到这儿来要饭。
她却是一无所知的模样。到了陡峭的小街和通往码头的台阶,她就加快脚步,饶有兴趣地东张西望,像是不常出来。她在骆驼粪、一辆往后倒的大车和一大摞箱子间穿行,箱子里装着虾、银鱼和黏糊糊滑溜溜的鱿鱼。腥臭、咸味和海鸥的叫声似乎焕发了她的活力,她转过身,笑着说:“这里像家。”
“家?”
“米洛斯。在希克拉德群岛。我家就在码头上面。”
他点点头,心想,她想家,可她还有神岛,谁还能再奢望更多?他想拉她的胳膊,但是没拉,只说:“就这儿,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