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她倾身向前,“你怎么能和他说话?他不能……”
“谁也不能六十年不说话。”奥伯莱怒气冲冲地说,“你连六个星期都做不到,耍笔杆的。我到宫里时,他已经做了五十年大执政官;人都变态了,乖戾、半疯,未老先衰。可是他热爱音乐。而我正好会点儿,小姐,你说得没错。于是我弹给他听,在深夜别人都入睡的时候。对他来说,昼夜没有区别。他已经没有节奏了。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想在屋里溜达就溜达。他根本不在这世界上,不在活人的世界,也不在死人的世界。总之,他身体里住着神。”
已是下午了。米兰妮突然想起仪式;大执政官的遗体已经在音乐殿里,她必须赶在天黑前回去。“他们正准备为他奏乐。”她轻声说。
“和我奏的不同。”奥伯莱揉着胡子茬和脏脖子,往墙角吐了口痰,说:“假如你能让我信任……”
“是我们把你带到这里的。”
“可我还不知道为什么呢。”
米兰妮不耐烦地摇摇头。“因为他让我这么做!因为要有一位新的大执政官,我们必须保证他是神选出来的,而不是……”
他点头,脱口说道:“阿吉林。没错。”乐师又不信任地瞪了塞斯一眼,抱着胳膊说:“好吧。他知道他们会杀掉他。一直等着这一天。他对他们的计划早起了疑心,税收,他们做的那些事,阿吉林接受有钱人的贿赂,压榨穷人,他都看在眼里。我劝他别管这事,他却把阿吉林叫来。他们发生了争吵。你能把我怎么着,老家伙?我听见将军说。神做事也得适可而止吧。”
塞斯身上发寒。“可神谕说……”
“是啊,”米兰妮点点头,面带讥讽,“赫弥娅走出圣殿,面色苍白。她必须坐下。然后她说神发了话,对她说如果大执政官准备赴死,就会下雨。”
奥伯莱笑了。“她骗人。冥城里的观天人一周前把一份秘密报告交到了庙里,上面说可能有雨,但不大。你们没看出来吗,那是她的借口。她和阿吉林。他们杀了大执政官,雨来了。他恨他们,决不会信任他们,他们一直担心他可能揭露他们。人民喜欢他。现在他死了,他们就能选他们的人了。选他们能够控制的孩子。”
塞斯想吹口哨。但女孩的反应让他吃惊;她点着头,一副见惯不怪的样子。“那神谕呢?”
奥伯莱耸耸肩,发起倔脾气来。“先给我弄点儿酒来。”
塞斯终于去拿了些酒,淡黄色,可能酸了,奥伯莱一饮而尽,然后直咧嘴。“天哪!”他身体向前倾,连珠炮似的说,“一个深夜,大执政官对我说,传谕祭司是冒牌货。她背叛了神谕。人们付出金银,向神提问,她的回答都是编造的。结果,她告诉塔拉的商人别做交易。因为阿吉林有自己的香料之路,他不希望有人和他争。她还告诉军队,说神谕指示他们攻打吉奥斯,说那里是叛匪的老窝。因为阿吉林想打这一仗,于是神谕就说打。神愤怒了,所以不下雨。神说话,但她听不见。她早先也许能听见,现在不能了。”
米兰妮摇摇头,随即发觉他们正看着她。她脑子一时混乱,便站起身来。
“我必须回去。已经迟了。我们再找机会,看看要做什么,只是……”
“我们?”塞斯噌地站起来,“小姐,我可不干。”
奥伯莱一愣。
米兰妮柔和地说:“你知道得太多了。你自己说的。我会报答你。”
她从颈上解下一串金链,递给他。“保证他的安全。这个用来买食物和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