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伯莱从她头顶上怒视塞斯，嘴里却对她说：

“我有个条件。”

她心里发慌。“什么条件？”

他低头看着她，嘬了嘬牙，坐回到帆布椅上。椅子在他身下吱吱扭扭。他粗声说：“阿吉林。他是个问题。不管谁当了新的大执政官，都得受他摆布，同老人家一样。阿吉林是这里的神，他就是神谕。拿老人家祭神，把老人家除掉，就是他的主意。是他狂征暴敛，是他让穷人喝不上水，他控制着军队，在议会里塞满了他的追随者。”他看着他俩，“我告诉你神对我说过什么，小姐，因为乐师也能听见神的声音。他说，把阿吉林给我。消灭我的敌人。自打老人家死后，我满耳都是那支歌。那些音符。”

一辆手推车从门外隆隆而过，推车的人吹着口哨。特丽娅在院子里尖声尖气不成调地唱歌。

“你想干什么？”米兰妮悄声问。

“你知道我想干什么。”

塞斯难以置信地摇摇头。“你要杀他？”

“不是我。是神。”奥伯莱怒气冲冲地伸出一根手指，“是她用铜碗接送的神。”

两人又惊又怕，都没吭声。米兰妮觉得身上发寒。

“不行。”她轻声说。

“不是我们要的。”乐师斜眼一笑，“由我来办，如果神想要他，自会带他走。”他坐回去，“我会把那男孩给你带来。但是，小姐，作为交换，我们要对付阿吉林，我们三个一起完成神的计划。我要报答他老人家。你要报答神谕。你知道我们必须这么做。”

“那我呢？”塞斯恼了，砰地放下水杯，面色苍白，呼吸急促，“我不干。你们疯了！这事和我没关系！”

奥伯莱?目裂眦，额上挤出一道难看的皱纹。“现在跟你有关系了。你要是说出去，我会把所有的诅咒加在你身上。乐师是会诅咒的。死者会从你的梦魇中走出来，到冥城的走廊去找你，吸干你的血。还有，神想要的，一定能得到。哪怕是你这么个臭要饭的。”

米兰妮转身走开，心中茫然。她觉得自己仿佛跌入蛛网，一头撞进了另一个世界。就在几天以前，她对这些还一无所知，每日的担忧只是外衣是否清洁，是否要和陌生人说话，或者瑞西雅又要如何冷嘲热讽，她简直快要忘记那时生活是多么简单。世界何时变得如此怪异，如此危险？刺杀阿吉林！听起来简直像故事。而她听见了神的声音，神谕说话了，每个字都那么柔和、悲凉、清晰，仿佛是神庙里的雕像开了腔。仿佛是沙漠里的沙在窃窃私语。

“听着，”她说，吐字清晰，语气坚定，出乎她自己的意料，另外两人的目光都转向她，“先把男孩找来。奥伯莱，你今晚必须出发，塞斯跟你一起去。”

“我不要他！”

塞斯同时说：“没门儿！”

她向前跨一步。“你们必须去。两人都去。”

塞斯想笑，想挖苦她。但是她目光沉着，眼里的神情让他吃惊。昨天她还是个胆小害羞、结结巴巴的小女孩，几乎不敢看他。但是她变了。她成了祭司。他们突然间都意识到了。

“我有约会。”他固执地嘀咕。

“什么时候？”

“日落。”

“完事儿马上出发。”不等塞斯反对，她便转向奥伯莱，“别让我失望。”

“我是为他老人家做的，小姐，可不是为了你。”至少奥伯莱没有变。他浑身酒气和汗臭，走到米兰妮身边，米兰妮后退一步，躲开他身上的热气和威胁。但是他只是平静地问：“我有点儿糊涂了。他现在到第几殿了？他们今晚要做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