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肯定是这条路。”塞斯楷去眼上的汗，恼怒地眺望中断了的道路。小路又分了叉，也许本来就是一条羊肠小道，走着走着就没了。大地仿佛在酷热中燃烧，一排小山飘飘荡荡宛如海市蜃楼，山上长着橄榄树，芳香的荆棘丛引逗得蜜蜂嗡嗡。一条路从左手下山，另一条路通往山上。一定是那条。几个小时前被他们从睡梦中唤醒的牧羊人说过，那条路很窄。

他扭头说：“还不快跟上！”

奥伯莱远远落在后面，倚着一块巨岩。他正偷偷把一件什么东西塞进挂在胸前的口袋里。塞斯咬牙切齿。他知道那是什么，却不知道奥伯莱从哪儿弄的；吃的、喝的都是老爹去买的，他，塞斯，查看过，没有酒。

乐师跌跌撞撞往上爬。

“怎么说话呢，书呆子。”奥伯莱的舌头已经大了。

塞斯几步走下去。“给我。”

“什么？”

“喝的。”

奥伯莱斜眼一笑。“你有你那份。”

塞斯火冒三丈，又热又累。他也没别的辙，只能打一架，奥伯莱心里明白。对方块头大，混不吝。再说，抄写手从不打架。可问题是阿里科特罗可能还有好几个小时的路程，即便他们走对了路，乐师不等走到那村子就会醉倒。而且，他知道天肯定也要变了。

“别急，”奥伯莱含糊地说，“这么着我脑子更好使。”

塞斯转身，沉着脸走进无形的热帐。奥伯莱磕磕绊绊地跟在后面。“肯定是这条路？”

“这条路向上，没错吧？咱们得翻过这些山。我记得你说你去过阿里科特罗。”

“哪儿都去过。哪儿都演奏过。那是好些年前，那时候我很棒，那时候我是最棒的。”奥伯莱突然伤感起来。塞斯觉得恶心。

他点点头，想着自己的事。“可惜啊，你怎么没留在那儿。”

黄色。天空渐渐变成一种难看的黄色。

奥伯莱没理会塞斯的嘲笑。他埋头走着，陷入自艾自怨。“在双陆，我走到哪儿红到哪儿，不论是大户人家，还是神庙。天哪，因为我很棒！歌从天上来；我凭空就能有一大把。女人、金钱，我都有。那时我还年轻……”

“很久以前了吧。”

奥伯莱抬起眼，神情恍惚。塞斯的话似乎把他弄糊涂了。那迷惘在塞斯眼前渐渐化作痛苦和愤怒。“哈，你尽管笑话。你，漂亮，没骨气，妈妈的面团。什么世面都没见过。得磨磨你的棱角，小子，要不是天热得要死，我就教训教训你。”他抬起头，“你懂什么音乐，啊？音乐的力量和音乐之火，音乐的灵感，你懂么你？当神拥抱你，你高兴得要背过气去，你懂么你？你什么也不懂。那姑娘，那个胆小如鼠的小东西，她懂。”他站定了，又去摸那酒壶，“从她眼里看得出来。”

塞斯气哼哼地大步向前。“我绝不会落到你这地步。”他粗鲁地嘀咕。

迎面打来一阵沙。塞斯抬头，担心起来。天空变得很低，就压在他头上，沙土扬起，宛若乌云蔽日。塞斯害怕了。

他惊恐地停下。怕什么来什么。

沙暴。

奥伯莱也注意到了。塞斯扭头，见大个子正昂首看天。

“快跑！”他小声说，“我们得赶紧。”

可是，没等他们拐过第二道弯，世界就翻了脸，天塌了。

先是一阵风，吹来一股热气，随后沙暴扑面而来，黄沙漫天，一片昏暗，打得人生疼，无法呼吸，眼睛、鼻孔里都是沙。塞斯看不见听不到，无法呼吸失去嗅觉，一下子扑倒在地。他咳嗽呕吐，拼命呼吸；从行囊里抽出一条领巾，飞快地包住脸，吃力地站起，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