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晨祷的时候，她听见了那声音。不是来自年轻神?的雕像；他那大理石的双唇一动不动，庄严的笑脸也没有转向她。但是，在某个地方，他说：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找我。

那声音轻柔、疲惫，是一个倦了的孩子的抱怨。

米兰妮舔舔嘴唇，紧张地偷眼看看赫弥娅。但传谕祭司好像什么也没听见。

这会儿已是下午，她走在凉廊下，正要去沐浴，那低语再次响起。她一只手臂上搭着清洁的白袍，站下了。

米兰妮。

纤尘不染的走廊上，已故传谕祭司宁静美丽的脸朝向大海。天气炎热，她光着脚，脚下的大理石清凉滑爽。

“我在。”她小声说。

别怕我。我不会伤害你。

“我知道。你说过。”她猛然转身，声音紧张。廊子里没人，所有的门都关着。

我在找雨，可不知道他们藏在什么地方了。神应该知道的，是不是？你知道吗，米兰妮？

她摇头。外衣贴在背上。“喂。他们找到你了吗？他们昨夜就出发……”

他们？

“那个乐师……”

奥伯莱！

再没有别的。只低低唤出那个名字，像是认了出来。奥伯莱。

一扇门打开。瑞西雅出来，看着她；米兰妮拔脚朝院子里走，穿过橄榄树，下了台阶，走到室内水池边。池里的盐水晶亮洁净，每天有二十位女仆负责淘干池水，再沿小路用桶提水上来。水面上漂着厚厚一层香郁的木槿花瓣。她脱下外衣，走到温暖的水里，轻轻游到池中央。她扭头看见克里丝、伊萨卡和其他几人从下院出来，推推搡搡地争着什么，边走边笑。瑞西雅在几盆粉红色的花后面，冷眼看着水池。她又感到那种熟悉的恐惧，在这里也不例外。她害怕和她们说话，害怕成为笨拙的小米兰妮。因为现在，在内心深处，有了另一个人。

她浑身一震，意识到她不必走到神谕去听他说话。这里就是神谕。她就是神谕。

克里丝冲过来，尖叫着扑通一声跳下水；整池的水摇晃起来，拍打着池壁，溢到路上。米兰妮懒懒地后退。蓝天上太阳如同大火炉。她想到塞斯和奥伯莱在沙漠里，负疚地把脸埋到水下，从水中出来时，花瓣粘在头发上。那乐师野性十足，捉摸不定，他想刺杀阿吉林，这种复仇太可怕。塞斯。他们会不会信任他？她皱起眉。凭什么认为他们不信任他？

克里丝游过来。“小心。”她低声说。

“什么？”

金发女孩把水淋淋的头发捋到脑后，满脸严肃。“她们在谋划什么。瑞西雅跟赫弥娅嘀嘀咕咕了半天。后来我看见阿吉林走进去，他和赫弥娅坐在廊子里，两人在笑，挨得可近了。”

米兰妮仰身浮在水上，张开手臂，两脚打水。“谁都知道她爱他爱得发狂。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是接引祭司呀。”

克里丝在水里翻了个跟斗，带着满身花瓣站起来。她闭上眼，小声说：“这就不同了。我还知道你也有事，米兰妮，你有秘密。别人也许没看出来，可我看出来了。还有赫弥娅，她也知道。她一直盯着你，我看见了，在仪式上，在餐桌上。下午在剧场，她根本没看戏。她拿扇子挡着脸，在看你。”

米兰妮喝了一大口盐水，咳嗽起来。“那戏挺没劲的。”她淡淡地说。

克里丝带着怨气瞪着她。“你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是想提醒你……”

“我知道。多谢了。但是克里丝你听着，我什么事也没有。都是瑞西雅在挑事。她那人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