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城仿佛一座暗无天日的迷宫。她从士兵身边走过的时候，他们都把身体挺一挺。然后她穿过神塔前的大广场，广场上风很大，神塔耸入天空，塔顶烽火的烟在星际袅绕。

虽然已经入夜，天仍然热烘烘的。她留下来并不是为了伊萨卡。整个仪式中她找不到机会和克里丝说话；她一靠近，瑞西雅就跟上，只有一次，她看见克里丝的蓝眼睛从蓝银两色的面具眼缝后面瞥了她一下，满眼恐惧。

可她必须知道那男孩是否带到了庙里。如果他到了，她就得过去，现在其他人都走了。

“米兰妮！”

那声音很平静，她立刻站住。她先以为那是神的声音，然后才转头四顾。

他在一个门洞的阴影里；她跑过月光下的空旷广场，钻到他身旁。

“塞斯！找到他了吗？”

“找到了。”

他看起来很疲惫，她心想。“怎么找到的？”

“一场噩梦。那孩子――阿利科索斯――他继父一直跟着我们。我想我们在港口甩掉了他，但他肯定会去找阿吉林。你朋友来把那孩子和奥伯莱带到庙里去了。”

“奥伯莱！”她吃了一惊，“我没让奥伯莱去！”

“反正他不肯离开他。说他是大执政官――太可怕了，米兰妮，他俩早就相熟！吓死我了。那孩子还能造水，他把石头变成了水。”

她心里一动，她想抓住那念头，但那念头还是倏忽溜走了，像蛇钻入大脑的隧道。“石头？”

“对。那姑娘说你遭了蛇咬。”

米兰妮红了脸。“好了。有时候头有点儿晕，不过没事了。”

塞斯根本没听。他稍稍站开一点儿，她看得出他有话要说。他的头发在月光下显得更黑，脖子上发亮的是钱袋的链子。

“米兰妮，听我说。我不想干了。我照你说的，把那男孩带来了。我的事做完了。我不会出卖你，我什么也不说。但你不能再把我卷在里面。奥伯莱，他是危险人物。走火入魔了。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还得替爹和特丽娅着想。”

米兰妮看着他身后神塔上的烽火。她心里的失落让她震惊，甚至害怕。她喃喃地说：“你要是这么想……”

“拿着。”他掏出一件东西，塞到她手里。她看见那东西用亚麻裹着，一件小小的硬物，“就算是献给神的吧。我捡的。”

“我们会想你。”没有他的帮助，他们能做什么呢，她心里想。

他耸耸肩，仍然是那副高傲、讨厌的样子。“万事顺利。我希望事情……会有个好结果。”

“好结果。”

“咳，你知道……”

“你是说，我不会死。奥伯莱不会死。”

塞斯生气了。“没错……”

“阿吉林没有把我们斩尽杀绝，控制一切。他不会毫无必要地对人民暴虐。”

“哎，你得明白。”

“是吗，我得明白。”她的激愤像火山爆发，让他吃惊，“你和其他人一样。吃饱了喝足了，你就满足了。你要是能当上第一档案员，贿赂也好，威胁也好，敲诈也好，你就满足了。别人都见鬼去吧！”

他倒退一步，被愤怒憋得冰凉。“我没说过。不过，既然你觉得……”

“我就是觉得。没有你我们也能行。”她把薄斗篷紧紧地裹住肩膀，几乎要把斗篷撕裂，“神不需要自以为是的抄写手。奥伯莱说得没错。”

她转身要走，但他一把抓住她胳膊，把她拉回来。“你知道什么是工作？你什么时候需要自己挣饭吃，精打细算地省下钱买水喝？我这一辈子穷得像地下的尘土，米兰妮。要给他们挣吃挣喝，你不能想象我得堕落到什么程度！看看你自己！有钱，受宠，以为你能听见神说话！我们都能听见神说话，米兰妮，根本用不着神谕！”

“放手！”

他放手；她闪到一边，气急了。

“别说你家里为了把你弄进九祭司没使过钱。”他轻蔑地笑着，“不然他们才不会让你进来。”

一道银色月光斜斜照在两人之间。米兰妮双手紧紧攥着那件小礼品。他起先以为她要把那东西摔到他脸上，可她转身跑了，跑过铺着石板的院子，跑向黑洞洞的城门。

他满心愧疚和气愤，默默地看着她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