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进悻悻地熄灭了手电,他觉得自己太敏感了。并不是害怕,只是有些敏感。
小径贴着楼向右拐去,范进很熟悉这里每幢楼的格局,靠这一边的房间,大多数人家都会用作书房,他记得费家也是这样。
不知为什么,范进又抬起头,向费家书房的窗户望了一眼。
顿时,他觉得一阵毛骨耸然。
他居然觉得这扇窗子的后面也有什么东西,阴影里,黑色的一团。他记得费克群没死时,常常在这个时候都没睡,就坐在那个位置。当然,费克群是会开着灯的。
范进用力捏紧了强力手电。
一阵风吹来,带着一丝阴冷。他的嗓子眼痒起来,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他捂住嘴,低下头,耸起肩膀,几乎是以小跑的速度,快步向前走去。
他合上本子,抬起头,并不曾知道,就在前一刻,他几乎被一个保安发现。
他打量着写字台上的陈设,很容易就发现了,在离显示器不远的地方,放着一个烛台。
警方并没有取走这个贵重的色情玩意儿,只是小心地把残烛从底座上刮起,拿回去检测成分。
烛台放在一本硬面簿上,这是某个警察随手放上去的。把烛台拿起来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压在下面的硬面簿。
这本硬面簿大而厚,并不是印刷厂量产的那种几块钱的货色,细看之下,已经是很古旧的东西了。
他随手翻了翻,发现里面的内容全都是用他不认识的某种外国字写就的,法文?德文?总之不是英文。
他合上硬面簿,打算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烛台上。在那之前,他瞥见封面上的菱形花纹之间,用毛笔写了些什么。这本东西至少有十几二十年的历史,原本的墨迹已经不是太鲜明了,这又是夜晚,所以现在才发现。
“Stefan Zweig”。
这是人名吗?
他把硬面簿推到一边,不再去管它,开始端详烛台。片刻之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又拧开手电,开始在书房里寻找什么东西。几分钟后,手电的光暗下来,他找到了。
在这间书房四壁的橱里,不仅有书,还有相当一部分空间,陈设着主人的收藏。很显然,这个烛台本来放在某个挺显眼的地方,现在它被取走放到了写字台上,原本藏在它身后的那盒蜡烛露了出来,仿佛和其它藏品有着等量身价似的。
他取出一截蜡烛,插在烛台的底座上,然后掏出打火机点燃,盖上灯罩。
很快,那些男女的裸影走动起来。
他眯着眼睛看着这盏走马烛台,灯影在他脸上不断掠过,照在他嘴角的疤痕上,半张脸都好似扭曲蠕动起来。
他忽然把灯罩揭起来,借着烛光看了看灯罩里的结构,然后把蜡烛吹灭了。
他走到卫生间,拧开水龙头,自来水哗哗地涌出来,打在搪瓷洗脸槽里,水花四溅。他伸出戴着薄薄黑色手套的手,好像要伸进水槽里,却又停住,抬起头,面前是一面镶在墙上的镜子。大多数人会害怕在黑暗里照镜子,流传着很多关于此的灵异传说,但他却很专注地盯着那模糊朦胧的镜影,不知要从里面看出什么。
若有若无的呼吸起伏了数十次之后,他关上了水龙头,转身扶着墙,慢慢地向卧室摸去。
那一夜,费克群就是这样,艰难地支撑到了卧室,当时他的手是湿的,在墙上留下了很多手印。
手电亮了。卧室的床上,警方沿着费克群尸体的印记,在床单上画出了一个挣扎的人形。他并没对此过多注意,拉开床头柜的几个抽屉,一件件翻看里面的东西。有两个抽屉里都是药,另一个是些杂物。
他看得很仔细,最后关上抽屉,开始摆弄那台电话机。
那是台菲利浦的电话机,有一个微型电脑,通过上面的液晶显示屏,能查出很多东西。比如最近一次通话时间,比如来电号码……
他又拿出了本子,翻开。可是他并没有往本子上写些什么,就这么静默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