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冒绵延了快一周,他的身体一直很棒,有几年没得过这么厉害的感冒了。范进觉得这个病不一般,因为他记得,第一个喷嚏是在看到费家鬼影的那一刻打出来的。现在他巡夜走过那幢楼的时候,都不敢抬头往窗户里看,尽管他已经从静安寺请了一块开过光的佛佩用红绳系着,挂在脖子上。
这个小区的入口和各个关键位置都有摄像头二十四小时不停地拍摄,就像范进看过的一些香港电影一样,这些图像传输到监控室里,在屏幕上的几个分割窗口里同时显现。实际上,要同时监测几个不同的画面非常费神,像他这种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很难指望在发生状况的时候,会第一时间作出反应。这个监控室的象征意义多过实际用途,要让这里的居民感受到,他们正被多元化的安全手段保护着,并没有白白缴纳高额的物业费。
范进并不知道他正在做的这项工作,其实是需要专业训练的,他也不认为自己无法胜任这么“简单”的工作。他是一个很认真的人,做任何事情都全力以赴,这是他父亲的教诲。刚喝下去的热咖啡让他感觉好了一些,他含了一颗喉糖,把注意力集中到红外线摄像头传回来的枯燥图像上。
忽然,他听到有一些异常的声音,是敲门声吗?
“谁啊?”范进哑着嗓子问。
没有人应答。
范进不确定是否是自己听错了,他站起来,拿起坚固的强力手电,打开门。
门外并没有人。
监控室是小区会所里,最靠近会所大门的一间屋子。范进走到会所外,用手电四下照了照,还是没有人。
应该是听错了吧,夜晚的建筑里,常常可以听见各种奇怪的声响。想到这儿,范进打了个冷颤,打算赶紧回到那个暖和的小屋子里去。
不过……那是什么?不远处的地上,有什么东西在一闪一闪。
他走过去,发现这是一个婴儿人偶,肚子里的电池让他在地上扭动着,伴随着轻微的“沙沙”声。薄薄的花布婴儿服里,身体正发出一阵阵蒙蒙红光。
可是这样的东西怎么会被扔在这里?范进一边在心里发出疑问,一边弯下腰去捡。
人偶在他的手上挣扎着,他忽然从叉开站着的双脚空隙间瞥见了另外两只脚。
背后有人!
这个时候,持续着原来直起腰来的动作是最坏的选择,正确的动作是向前或向侧翻滚,和背后的人拉开距离。
可是范进没有,惊吓中,他一边用力挺起腰,一边回头去看。还没等他看到那个人的脸,一块带着强烈刺鼻气味的湿布就掩上了他的口鼻。
那个地方让他认识了很多奇怪的人,也学会了很多实际的经验和技巧,当然,有时候会付出些代价,比如左脸的伤疤。
他的催眠术就是在那里学来的,老实说,他的水准在一般催眠师的眼中非常粗糙,但是他知道些实用的小技巧。比方说,人在什么状态下最容易被催眠。任何一个催眠师都会认为,有相当一部分人是不可被催眠的,因为他们的意志力,因为他们对催眠天生的排斥感。可是对他而言,没有不可被催眠的人,只要满足了某些条件。
就在刚才,那个健壮的保安吸入了相当剂量的迷魂药。这种麻醉中枢神经的药品吸入过量的话,可立刻导致昏迷甚至死亡,浓度控制得当,会让人保持起码的活动能力,但是神智降低到初生婴儿的程度,迷迷糊糊。这样的情况下,人几乎失去了分辨能力,更加谈不上意志力,再粗糙的催眠技巧,都能无往不利。
媒体上不时有一些关于中了迷魂药,把自己身上所有的值钱物品都主动交给陌生人的报导。有很多麻醉医师说不可能有这样的药物,让民众不用恐慌。他们并没有说谎,单靠药品本身的确达不到这样的效果,但是要摆弄一个变得很“乖”的人,再简单不过。
他带来的移动硬盘已经连上了监控室的电脑,大量的数据传输让硬盘发出极轻微的吱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