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家，林静问豆豆，晚饭吃饱了吗？说着给儿子洗净了手，盛上一小碗米粥，一小碟淹黄瓜，自己也坐下来。天太热，吃饭都成了负担。

“妈妈，我晚上喝过绿豆汤了，还吃了包子”。包子绿豆汤，是豆豆他们幼儿园常年的食谱。豆豆说他最不愿意吃包子了，当然，也不愿意吃馒头，他愿意吃红烧排骨。在豆豆的食谱中，还没有肯德基，也没有麦当劳，更不知道必胜客。

“豆豆，喝过了也再喝点，天热，你出的汗又多，不喝该脱水了。”林静劝着儿子，同时又给他夹了几条黄瓜，说吃黄瓜败火。

搁在往日，豆豆会把他不爱吃的东西送回去，可是今晚林静说带他出去，他就力求表现好一点，一是高兴，再有表现好了，妈妈会给他买些好吃的。

豆豆吃苦瓜一样伸舌嘬嘴吃着碗里的黄瓜，林静说豆豆快点吃，她自己三五口，一碗粥喝完了。她起身拿起盆，把豆豆的衣服袜子泡进去，这个城市太热了，一天不到黑，大人孩子的衣服都是咸的，硬的。林静想起林红走时也换下了衣服，她又回身到床上把林红的内衣拿来，一并洗了。林静的两只手快极了，叨食的鸟一样，搓洗，打香皂，清水汰两遍，一会儿的功夫，院里的铁丝上花花绿绿了。

豆豆吃完了，跟在妈妈身后玩水。林静把他拎到一边，说豆豆，妈妈刚给你换的干净衣服，再弄脏，一会儿出不了门了。

豆豆怕出不了门，听话地回到屋内，老实地坐下来，等着妈妈。

林静坐到了林红坐过的梳妆台前，摘下眼镜，戴上博士伦隐形的。她的手法很熟练，做这一切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然后拿过那只帆布包，把豆豆的衣服等用品装上。

她环视屋内，大致都归拢好了，水关了电拔了。想了想，她又把床单揭起来，踩着凳子，挂到了窗户上。床单的两头各逢着一个布鼻，从她们搬来的那天起，这条单子就是两用的，白天铺床，晚上挂起来，当窗帘。

熄了灯，豆豆一步就跑上来拉住妈妈的衣襟，这孩子胆小。林静借着外面的灯光，把门锁好，领上豆豆，出大门了。

“妈妈，今天咱们玩蹦蹦床吗？”

“不，今晚喝饮品。”

呀，喝饮料啊，豆豆高兴极了，那甜丝丝儿的东西，妈妈平时可是舍不得给她买，跟她磨牙多少天，才舍得买一罐，还要说“两块钱，够买十个馒头了。”

林静弯下腰，悄声对豆豆说，豆豆，以后你在外面，要管妈妈叫阿姨，行吗？

“为什么？”

“有些工作，人家不让有小孩的妈妈干。带了孩子，人家就不给那么多工资了。”

“那你们学校，不是让你带我吗？”

“学校可以。晚上不行。”

“今晚你干什么？”

“看大门。打更。”林静想笑一下，可是她的鼻子突然酸痛。

“看大门都是老爷爷干的呀。妈妈，你肯定在撒谎。”

“豆豆，如果你管妈妈叫了妈妈，那人家才会说我撒谎呢。”

就不要我了。妈妈就挣不了那么多钱了。

林静脚步匆匆拉着豆豆来到27路公交车站。

4

公交车上的乘客并不多，坐位空得很，林静不坐，她把豆豆按下，她站着，用腿护着孩子。林静相比林红的玉树临风，她的右肩有点低，那是她比林红多上了几年学，书包压的。不在意的时候，林静的左肩就柳了下来。“妈妈你坐嘛，这么多坐位。“豆豆高兴得有些欢天喜地，这么晚了出来，看车窗外的灯火，真漂亮啊。那辉煌的一幅幅巨型广告，无边的绿地，无边的海，海边坐着一抽烟斗的男人，看背影，像真的一样，非常地华贵。夜晚的城市，完全在黑夜里变成了另外一个世界。豆豆看着这变化万千的霓红灯，不时地惊叫一声，指给妈妈，拍手说着太好看了，太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