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找不到——林红在最后的结束中，从麦克风筒顺前望，看到了角落里坐着的李东明，李东明是贾春光的司机。这个无赖，又来了。

按说李东明长得不丑，可大家都躲着他。小姐们躲是他不付小费，近乎白玩；老板讨厌他是因为老贾不在，他欠帐，酒帐能欠，没听说嫖资还要欠帐的。

6

李东明见了林红，都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怎么想，都想不起这个女人了。他喜欢话筒前站着的这个有些野性的女人，她拿着麦克风，扯着嗓子一曲又一曲，她有唱歌儿的瘾。她还不会嗲着声拉男人的胳膊，坐男人的腿，用嗲来骗男人的钱。她每天来，不管有没有人点歌，自己抄起麦克风就唱，好像义务献唱的。如果不是别的小姐上去抢下话筒，她会站在那里唱一个晚上，不管有没有人给她小费。

李东明第一次见林红，晚上就候在了酒吧外，他请林红上车，他要送她回家。可是当他提出这一美意时，林红说，我骑自行车惯了，我家也不远，竟没有上他的车。这使他很愣怔，也有点傻眼，因为在他的色情史中，还没有哪个女人拒绝坐他的车。他的车可是这个城市里唯一的，加长型的凯迪拉在克。远看去，像夜晚的河流里移动着的一艘黑色巨轮。

现在，灯光幽暗，李东明愣角分明，目光专注，像个多情的少年郎。林红走下唱台，绕过了这个守株待兔又白玩的嫖客，她装做急匆匆去卫生间的样子，心想，就是卖，也要挑挑主顾，这又不是旧社会的妓院。连老板娘都不硬逼了，你个不付钱的嫖客又能怎样呢。

这时，有个叫娇娇的小姐走上台来，她接过林红的麦克风，说下面要献给谁谁谁一首歌，以表达她的什么心情。娇娇长得娇小，可是她唱的跳的都很火爆，劲歌劲舞，刹那就让大厅摇动起来。随着她的律动，酒吧里的男人，仿佛听到了战鼓，摇头抖腿，群情激昂。超分贝的音响爆炸了空气一样，林红已通过后门，走向了地下通道。她想去外面透透气，捱会儿时间，如果李东明以为她走了，她就再回来。

地下通道是一条长长的地下停车场，林红她们上班的第一天，老板就给她们上了安全逃生的第一课：公安派出所一旦来打、扫，大家就从这儿快速逃跑。

7

给林红打过传呼，林静怕她收不到，走到另一家小超市门口，又连呼了两遍。包里没多少钱了，今晚又没拿到小费。林静带着豆豆来到一柜员机前，取了一沓现金。豆豆每天的长大需要钱，弟弟小宝活命也需要钱。没有钱，他们一天都活不下去的。

想到小宝，林静的心像一块掉进湖水的石头，越沉越深。

当她们来到公交汽车站，一个小毛贼也尾随而至。他看见了林静取钱，跟踪过来，是想趁林静上车的瞬间，扒窃。可是，公交站旁，除了林静和儿子，没有别人上车。人太少，没有拥挤的场面，小偷不好下手。他犹豫着，是不是跟上车，在车上下手。正想着，27路公交车就呼地来了，小偷看到车上也没多少人，上去也不好下手。不容多想，林静已经把孩子先送上，自己也一只脚踏上梯板了，小偷一伸手干脆硬拉，抢下来撒腿就跑。

林静忽略了身后的这个人。若在平时，她不是这样的，她的警惕性非常高，尤其晚上出来，从来都瞻前顾后，万分小心。现在，小偷的突然一拽，林静本能地回拉，互相的作用力使林静差点摔个跟头，她被拽下了车。小偷趁势又使劲一耸，林静实实成成地趴到地上，她看到抢包人百米冲刺一样向前飞，林静一咬牙站起来，她的追赶速度也如离弦之箭，边追边喊，她的喊叫警笛一样刺耳——抓小偷啊——抓坏人呀——抢我包了——身后的公交车司机看到这一幕，他没有顺着既定的路线走，而是跟在林静后面帮助一起追击。车上的豆豆大哭起来，有位年轻的女子抱住了他。小偷看到后面又是人又是车的，他改换路线，不再跑大路，而是钻进小巷。林静脚下的旅游鞋使她比那个小偷跑得一点都不慢，她们的赛跑把汽车都甩掉了。小偷和林静像两枚先后射出的子弹，在夜晚的空气中嗖嗖穿行。小偷累得气喘嘘嘘，他还没遇上过这样执着的被偷者，而且速度这样快，他快坚持不住了，他都想好了，再跑过一个巷口，这个女人若还穷追不舍，他就把包扔给她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