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对GE处以5 000万美元的罚款，惩罚的理由是GE曾经使用“虚假”手段，数次“粉饰”其财务报表，误导了投资者。在次贷危机的背景之下，代表着美国证券行业的最高机构对美国最知名的公司之一开出罚单，这一事件虽然令世界震惊，但对很多专业人士来说并不感到意外，因为市场早就存有对GE利用产与融这两个“口袋”进行报表粉饰的质疑。何谓产与融的两个“口袋”？这是指GE通过独特的产融结合模式，形成了产业与金融两套差异性很大的报表，好比一个人拥有两个口袋，这就是GE的“口袋技巧”。如图46所示。

图46GE的“口袋技巧”

对于GE的“口袋技巧”，可以将其细分为四大类：

“口袋技巧”之一：从一个“口袋”到另一个“口袋”的过程中创造流动价值

他可以把左口袋的钱掏出来，放在右口袋中，也可以把右口袋中的钱掏出来，放在左口袋中。虽然这个人拥有的钱总数没变，但钱在这一流动过程中却创造了流动价值。GE通过转移增减利润，是指它可以根据需要，宣称在流动中赚了多少钱，这样在总报表中就相当于增加了盈利。同理，它也可以宣称在流动中亏损了多少钱，这样在无形中就减少了盈利，相当于把部分利润隐藏了起来。质疑者分析GE之所以能利用这两个口袋进行“合理化”操作，关键是GE把产业与金融相结合，把两套差异很大的报表融合在一起，这大大增加了总体报表的复杂性，即使专业分析师也很难厘定出两套报表之间的来龙去脉，从而增加了财务“合理化”操作的可能性。比如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指控GE在销售铁路机车这项业务中，利用“提前确认收入”这样的违规操作，虚增利润达到37亿美元。GE的具体做法是，它先把厂区不用的铁路机车卖给其旗下的金融公司，即把产品从产业这一“口袋”卖给金融这一“口袋”，最后再由金融公司卖给GE的客户。通过这样的搭桥融资，GE可以提前确认收入，以达到增加当期利润的目的。在2002年冬天，GE甚至把那些号称销售出去的大部分机车仍然放置在自己的工厂中，只是为了避免机车在严寒之下被冻坏，还加了油进行空转。

“口袋技巧”之二：虚增“口袋”中的利润

由于GE的金融业务和产业业务都相当庞杂，因此在任何一个“口袋”中，如果虚增一部分利润或虚报一部分资产，在理论上都是很难被查清的。就像某人拥有一座巨大的仓库，如果他在长长的资产清单中虚增了一项或两项资产，那么作为普通的投资者来讲，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和精力去一一清点，所以您就很难发现哪项资产是被虚增的。这种灰色地带可以使GE具备可操作空间，可以使它虚增不同口袋中的利润，最终使总体利润更加好看。例如被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指控的“会计违规”内容之一，即商业票据的套期保值，GE在这一项上高估了2亿美元的利润，该项指控发生在金融这一“口袋”中；而被指控为“疏忽”的内容之一，即GE在商用喷气飞机引擎的空闲部件一项，多计了585亿美元的利润，则是发生在产业这一“口袋”中。

“口袋技巧”之三：让“口袋”变成调节器和蓄水池

金融业务自身的特性决定了它可以充当利润的调节器和蓄水池。当年景不好时，GE在理论上可以通过降低准备金等措施把一部分资金释放出来，从而拉高集团的利润；而当年景好时，GE又可通过提高准备金等措施把一部分利润储备起来，使金融业务成为蓄水池。这种调节器和蓄水池的作用在GE的保险业务上得以充分展示。2005年，GE决定剥离保险公司，但为了成功剥离该业务，GE要按照行业惯例追加准备金94亿美元。众所周知，对于保险业务而言，由于多数索赔是在几年以后才发生，所以必须要有充足的准备金来支付未来可能发生的索赔，而且第一年的大部分保费都应计入准备金。GE在出售该业务时才追加准备金，说明GE的保险业务曾经透支了应有的准备金以提升利润。94亿美元并不是一个小数目，这足以使GE的平均年盈利额下降一半还多；也就是说，GE一直稳定的高回报率是建立在类似的操作上。GE的金融业务具有相当的复杂性，因此，如果没有保险业务的剥离出售，也许外界人士永远不可能知道GE究竟有多少类似的秘密。

“口袋技巧”之四：催生“口袋”中的泡沫

上述所列事实证明，GE之所以保持超稳定的回报率，其后面原来是具有如此之多的“财务技巧”。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之所以调查GE，是因为它发现近二十年来，特别是在1995年到2004年之间，GE不管宏观经济如何变化，每个季度都能达到或超出分析师对其盈利的预期。比如在20世纪80年代末至20世纪90年代初，当美国的商业房地产市场出现危机的时候，GE的金融业务受影响却不大；2000年大型零售企业Montgomery Ward破产，GE按理说应当是首当其冲的受害者，因为GE金融曾经为它提供数以亿计的贷款，但这并没给GE金融的业绩带来影响；再比如当航空业出现大危机时，很多航空公司都在破产边缘挣扎，但GE的飞机租赁业务却安然无恙。种种事实表明，GE一定有超人的“财务技巧”。如果不是使用了这样或那样的“财务技巧”，那么怎么可能有如此“完美”的表现？根据上文的分析，我们已经知道GE所谓的财务技巧包括：从一个“口袋”到另一个“口袋”的过程中创造流动价值，虚增“口袋”中的利润，让“口袋”变成调节器和蓄水池，催生“口袋”中的泡沫，等等，这些技法都因为确凿无疑的事实被发现，而一一被披露出来，其中的很多技法因为违规违法，并不值得各企业去仿效。但GE还有一些“财物技巧”在理论上虽然合规合法，但却不一定是合情合理。比如GE如何利用股票收购和现金收购来提高收益？GE如何出售公司证券以获得利润？在没有足够备用信贷额度的情况下，GE是如何依赖于短期融资的？等等类似的质疑，都是GE深不可测的谜团。尽管GE的有些“财物技巧”的谜团可能永远无法解开，但有一点是肯定的，GE过分迷恋和使用资本运营的“财务技巧”，会催生大量的资本泡沫，这些泡沫累积到一定程度，就会引发危机。这恰恰是GE一度产生危机的根源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