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战局的发展,并未如法国人所愿。孤拔登陆台湾,驻守该岛的淮军名将刘铭传坚决抗法,并得到福建督军左宗棠的有力支持,也凝聚了湘军及台湾本地的军心民气。刘永福领导的黑旗军也及时赶来,增强了打击外敌的有生力量。法国人在岛上几乎寸步难行,却处处挨枪子儿,死的伤的不少。孤拔气急败坏,转身去浙江攻舟山、定海。驻守定海的刘秉璋、薛福成等有些见识,率领当地军民与法军斗智斗勇,既有从炮台发出的炮弹,还有用土法频频打出的石弹,有效遏制了法国舰船的攻势。孤拔一天亲自爬上桅杆,钻进望斗?望明军沿岸布置的防御工事,寻找登陆的突破口。清军招宝山炮台守备吴杰巡逻时看到了这一幕,来不及请示报告,擅自做主开了一炮。孤拔竟被弹丸击中,眼前一黑,一头栽到甲板上。他勉强挣扎了几日,来不及送回巴黎与妻儿老小见上一面,便一命呜呼。
主帅阵亡,法军夺气。该国也寻思着在中国这么耗下去,陆、海两个战场疲于奔命,后果不堪设想,悄悄派人找直隶总督李鸿章商量停战谈判事宜。其意图很明显,趁其手中尚握有一些筹码,如澎湖还在其占领之下,可以叫大清国依惯例割地赔款,至少达到占有越南及在云南开辟殖民地的目的。此时清军陆、海两路都有斩获,士气有些高涨,忽然传来天津议和的消息,众将士将信将疑,人人扼腕嗟叹。老将军彭玉麟此时正在粤东督办海防,得知李鸿章暗中与法国人进行停战谈判,气得白胡须根根竖起,连声责问:"哪一个和事佬专要议和"?他连夜上书朝廷,详细备述"五可战"与"五不可和",字里行间充满慷慨之情。
中法开战之初,李鸿章本来也有过一点儿主战的冲动。在一次"饬令各地筹备畿防"的朝会上,他在太后和皇帝面前拍过胸脯:"臣练军简器,十余年于兹,徒以经费太绌,不能尽行其志,然临敌因应,尚不至以孤注贻君父忧。"待到海、陆两路真打起来,他很快失去信心,没了丝毫硬拼下去的底气。他似乎也有一些理由,包括说得出口的和说不出口的。说得出口的,朝廷之所以有过一次海防大筹议,朝野上下形成创建海军的共识,主要还是1874年日本出兵侵台引起的震撼,他当时一句话说得反对派哑口无言:"没有铁甲舰船,总不能让清军将士泅水去台湾打小日本吧?"慈禧老佛爷很痛快地准了办海军的奏折,眼光也只是盯着身边的小日本,因而抠抠搜搜,小鼻子小眼儿,仅拨了400万两白银,不及皇宫一年吃喝的花销,还得北洋、南洋两个水师对半分。亏得主管南洋水师的沈葆桢有大局观,担心这钱撒了胡椒面,有可能南洋、北洋都无法成军,主动提出将钱集中到他李鸿章手中,先把北洋水师办起来再说。而这时国库已经空虚,一时拿不出现成银子,不得已发了一个"红头文件",指定从江南海关税银和地方厘金抽取,好歹凑齐这个数目。这也就是说,李鸿章还得挨着个儿去找各处的封疆大吏讨要,以那时催缴银钱的难度之高,还有"雁过拔毛"的官场风气,摊派各地的银两很难一一兑现。他曾为此使尽浑身解数,该发威时发威,该放刁时放刁,该磕头作揖磕头作揖,不知得罪了多少同僚,结下了多少梁子,遭遇了多少明枪暗箭。到头来,海防费用还是左支右绌,顾得东来顾不了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