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勇刚试过枪,从裤子口袋里摸出几发子弹,在军大衣上擦了擦,黄铜色的子弹在军绿色大衣的相映下格外刺眼。王勇刚又拿过一个空弹匣,把子弹压进去,又把弹匣装上枪身。下一步,他只要把子弹推上膛、瞄准、击发这三个动作完成,肯定有一个动物要倒在血泊里。“王勇刚,你最好不要打黄羊、牦牛、羚羊这些动物,找只狼打怎么样?”我用比较温和的口气给王勇刚说。“班长,放着这么多黄羊、野牦牛、藏羚羊不打,却去翻山越岭找狼打,我又没有犯傻。再说,狼肉是酸的,又粗又不好吃,黄羊肉又嫩又细,好吃。这是指导员的命令,我要是完成不好怎么给指导员交代。”他有了指导员的尚方宝剑,就不把我这个小班长放在眼里了,掂着枪大步向黄羊群走去。黄羊们仍在觅草吃,有些黄羊看见王勇刚提着枪过来了,也不会把冲锋枪和死亡联系在一起。在可可西里的历史上,还没有一只黄羊被人类用冲锋枪打死。砰,一声枪响,子弹从枪膛里呼啸而出,但没有一只黄羊倒下。所有的黄羊和野生动物都停止了吃草,都震惊地昂起头,望着王勇刚和那支冲锋枪,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砰,又是一声枪响。这次,王勇刚没有朝远处的黄羊开枪,他了解自己的射击技术。而是对距他最近的喀秋莎开了枪,子弹穿透了喀秋莎的肚子,又钻进洁白的雪地里。血从喀秋莎的肚子里涌出,融化了一片雪地,也染红了一片雪地。喀秋莎痛苦地抽动四肢,那双秀美的眼睛哀怨地望着我们,发出绝望的啼叫。所有的黄羊和野生动物,看见倒在雪地上的喀秋莎,听到喀秋莎的哀号,又愣怔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了刚刚发生的事情。在同一瞬间,所有的野生动物猛然朝着一个方向逃跑了,雪地上只剩下密密麻麻的蹄印。“王勇刚,我×你妈!”李石柱冲过去抱起喀秋莎,喀秋莎流出的血洇湿了李石柱的军大衣。喀秋莎看着李石柱,缠缠绵绵地哀叫了几声,闭上了秀美的眼睛。王勇刚提着冲锋枪,枪口还冒着带有硝烟味的青烟。我走到王勇刚跟前,压着火气说:“王勇刚,你明知道我们都喜欢喀秋莎,为什么还要打死它?”
“我的枪法臭,指导员规定我一天只能打两发子弹。我要是打不到一只野生动物,晚饭让大家吃什么?”
石技术员走过来,看着王勇刚,没有说话。“石技术员,你有啥话就说,别这么看着我,我受不了你这样看我。”王勇刚的狂是全连有名的,但他怵石技术员。石技术员长叹口气,没有说话。仁丹才旺还在帐房里擦枪,听见枪声,又听见李石柱的哭叫,把手里的步枪零件朝被子上一放,猫腰冲出帐房,看见还在哭泣的李石柱,看见躺在李石柱怀里的喀秋莎,还有喀秋莎流淌的鲜血,看见提着冲锋枪的王勇刚,“嗖”地拔出腰刀,大吼一声:“王勇刚,老子劈了你!”疯了似的向王勇刚冲去。王勇刚刚要端起冲锋枪,雷指导员大喊一声:“王勇刚,你的枪口对谁?”
王勇刚丢下冲锋枪就朝我们身后躲。我和石技术员、雷指导员用身子护住王勇刚,对疯牦牛样的仁丹才旺喊:“才旺,王勇刚在执行任务,你举着刀要干什么?”
仁丹才旺这才清醒过来,把刀丢在地上,赤手空拳地向王勇刚扑去。我们放心了,双方都放弃了武器,打起来性质不会发生变化。仁丹才旺冲到王勇刚跟前,一把抓住他的双肩就要朝地上摔。谁知他一着急竟把我教给他的技术动作全忘了,刚搭上把,就被王勇刚一个大背动作,像摔面口袋样摔在雪地上。仁丹才旺爬起来,又扑向王勇刚。王勇刚没等他搭把,趁着他朝前扑的姿势,借力一拉,他又匍匐在地上。王勇刚拍着手上的冻雪,得意地说:“想把我摔倒,去跟杜班长再学上几年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