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小美奔了汽车站,去女儿可心的大学要到终点站坐车,能抢到一个座位,毕竟要坐一个小时的车呢。当下她的身体状态不好,站一个小时会消耗很多体力,她不想让女儿可心看到她病恹恹的样子,那会使她们母女的心情都异常糟糕,她已经在糟糕的环境中很久了,再不想重温。
去郊区的车都集中在本城的西边,有一个简易的小广场,邢小美找到去学校方向的公交车,见里面已坐了几个人,便一脚跨上车去,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眯上眼睛等车开动。邢小美已经好几天没好好睡觉了,晚上躺在床上就梦见许鹏展,先是回忆许鹏展在法庭上的熊样子,想着想着就陷入了更深沉的回忆,天南地北,他们那么不容易地相恋着,生了女儿可心又有一段两地分居的生活,好不容易把他从边疆调回来,又好不容易巴结着郝从容通过她丈夫的关系给谋了个副县长的位置,谁想这不争气的东西竟成了阶下囚,还是因为一个乡下丫头白丛。邢小美想到白丛气就不打一处来,她的出现,使她跟许鹏展数十年的夫妻情爱都一笔勾销了,现在他判刑伏法去了,可他给家庭留下的后遗症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消除,特别是可心,她该怎样面对今后那么漫长的人生,她还太年轻啊。
邢小美的眼泪快流出来了,她从包里摸出纸巾,将眼泪捂了回去,她不能让陌生人看到自己流泪,那会让人莫明其妙地猜度她,然后再对她指指点点,她能真正乞求到别人的同情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记不清这话是谁说的了,反正这话在理。车开动了,窗外的楼房在她的眼前闪烁,这几年城市发展很快,楼盖了不少,草坪也种了不少,树同样栽了很多,应该说城市是越来越漂亮了,可这美丽的风景丝毫引不起邢小美内心的欢悦,相反她觉得窗外那些楼房都在跟她作对,都在看她的笑话,她的办公室不就在这样的楼房里吗?可那些人呢?那些曾经见了她笑脸相迎的人,如今都换上了一副冷冰冰的面孔,像是刚刚从冰柜里冷冻过一样。想到方才从办公室里出来时,办公室主任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她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今非昔比,邢小美无论如何要面对现实了,这现实是铁的,一时半会谁都改变不了它的颜色,只有慢慢熬着日月,像蚕脱茧一样等着出头的日子了。
公交车到站的时候,正赶上学校下课,邢小美远远看着三三两两走出校门的学生,有的男女生还手拉着手,早听可心说大学校园恋爱同居成风,这种现象到了大二几乎难以控制,每逢开学,校园门口的商店里避孕套就会脱销。从前她叮嘱可心不准过早恋爱,会影响学业,因为同居的大学生出了校门大多各奔东西,恋爱成功的很少。可是现在,她巴不得可心与一位男生手拉手地出来,爱情的力量往往会减轻现实中的痛苦,女儿可心要是在家境遭遇不幸的时候,碰上一个不世俗的男朋友,邢小美心中的沉重会减轻许多,毕竟她生养的女儿她渴望她活得幸福。但可心的性格她清楚,她的心高气傲使她不会轻易委身于一个普通的男孩子,即便现在她的爸爸成了阶下囚,她仍然会是公主意识,“谁在乎谁呀?!”这是经常挂在她嘴边上的一句话。
邢小美在校园门口站了一会儿,见没有可心的身影,便往校园里边走,这时她才想起女儿并不知道她今天来,她事先没打电话告诉她,她是突然想来的,也没给女儿带什么东西,她只是放心不下女儿,想来看看她,面对这样一种家庭背景,她能过得好吗?邢小美边走边想,女儿是娘的心头肉,母亲龚玉抒经常讲的话,如今她从心里信服。当初没让可心到外地读书真是对了,交通不方便不说,安全因素也成问题,经常见报纸上讲某大学生晚上出去被人打了,某女大学生被人奸了。可心在这座城市,虽然住校,但她经常可以见到她,最多一个小时的车程就到了校园门口,母女之间谁的心里憋闷了,都可以相互诉一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