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有音未置可否,没把握的事情她是不轻易许诺的。她想到杨亮,她大学时代的同学杨亮在她的鼓动下,给长水村盖了一座小学校,也算是很有贡献了,她能否再去鼓动他来山脚组投资建农业科技观光园呢?杨亮会不会骂她得寸进尺……祁有音不想继续思考这个问题,便将话题转到刚才的对话上,不由问:“那你现在跟丈夫的关系怎样?……”
孙大妹坦率地说:“本来从城里回来后,我是想跟他离婚了,可我舍不下婆婆,我婆婆86岁了,她32岁的时候我公公就死了,她守着这个儿子过了一辈子,我如果把她扔下走了,那个小女人是不会恃奉她的。所以婚也就没离,这房子是他回来盖的,我婆婆摸到了我们俩闹离婚的影,气得生了一场大病。我坚持没离婚,一方面是为了婆婆,另方面也是为了孩子,孩子正读高一,我怕对孩子的身心有影响。至于我自己嘛,我真没考虑那么多。再说,什么爱情不爱情的,到了我这个年龄,就是在一起过日子,愿意过就过,不愿意过就散,但不能伤害了别人。”
祁有音听着,暗下里偑服着孙大妹的胸襟,尽管没有什么豪言壮语,却能看到平凡生活中的奇倔。国家近三十年的发展,物质生活和人们的观念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些东西的改变令人弄不明白究竟是对还是错,比如离婚率的高涨,这是一种进步还是一个误区,而离婚后是不是人就真的自由了?不承担家庭责任是人的真正解放吗?……
月亮的清辉静静地洒在小院里,透过树影落在她们身上,祁有音感慨道:“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很好,婚姻的成败要以不伤害别人为好,家庭就是一个小社会呀,我这次下来扶贫,顺便想搞一些这方面的调查,实事求是地写一篇论文。”
孙大妹说:“难得有省里的干部能深入到组里,祁主任您这么能吃苦,家里人没意见?”
“家里人支持我下乡扶贫,没有家里人的支持,我来不了。”祁有音说。
“您那位也是干部吗?在哪里工作?”孙大妹又问。
“他是个普通干部,也在省里工作。”祁有音急忙转移话题,有关她的背景,事先已跟省扶贫办打过招呼,不向任何人透露,否则会给她的扶贫工作带来不方便。如果知道她是省委副书记的夫人,谁肯安排她住在山脚组孙大妹的家里呀,那她还怎么调查研究、获得最前沿的生产生活情况呢?
一只蚊子落在祁有音的胳膊上,飞快地叮了她一口。祁有音开始抓痒。
孙大妹站起身,从房檐下扯了一根用艾草编织的火簾绳点着,小院里立刻弥漫起艾草的青香,祁有音已经好多年没闻过这味了,她大吸了一口气。
蚊子跑了,祁有音和孙大妹的心都在艾草的香味中安定下来,孙大妹继续跟祁有音讲述山脚组的事情,东家长李家短,哪家的女人能干,哪家的女人孝顺,哪家的女儿嫁出去了,哪家的新媳妇怀了孕,家境好的人家都不肯多生孩子了,低保和独生子女费对计划生育工作起了一个推动作用。……
夜静得出奇,风声像是一支小提琴曲,给城市和乡村的两个女性伴奏,她们越说越兴奋,把天边的大毛愣星都说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