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车队停在了高速公路零公里处,这是全市最重要的也是最大的堵卡点,荷枪实弹的干警足有四五十人,而且有十几条高大威猛的警犬条条伸着长舌头,露着锋利的牙齿。廖天北下车后与干警一一握手,当握到最后一个干警时,廖天北用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意思是说,小伙子真棒!没想到小伙子牵着的警犬不干了,猛地往前一蹿,狂吠了起来,廖天北猝不及防,一个屁股蹾儿摔在了地上,在场的人都吓坏了,赶紧围上去搀扶,那个警察更是吓得手足无措,紧紧抓住牵狗的牛皮绳一边吆喝一边拍警犬的脑门子,警犬这才老实下来,重新蹲坐在小伙子身边。其实场面很滑稽,但谁也不敢笑。慰问活动一直到下半夜一点钟才结束,大家坐着中巴车一起回到市政府大院,陪同领导分别坐着自己的专车消失在夜幕之中,廖天北对我说了一句:“商政,累了一天了,不用等我了!”说完和许莉莉一起走进政府办公大楼。我仰望着刚刚亮灯的市长办公室,心想,廖天北今天让狗吓得摔了一跤,是不是有什么预示呢?便情不自禁地想起张爱玲《读女人》中的一句话:“女人与狗的唯一分别就是:狗不像女人一般地被宠坏了,它们不戴珠宝,而且――谢天谢地!――它们不会说话!”这么一想,我脑海中全是许莉莉的倩影,很显然许莉莉太会说话了,她会不会被廖天北宠坏了呢?
大年初三,常委们携家属在警官俱乐部搞联欢。互相拜年后,罗立山和廖天北饶有兴趣地谈起了春江花月液,两个人对这种保健品啧啧称赞,自从廖天北喝了春江花月液之后,不仅满面红光,而且白头发也变灰了,大有变黑的趋势,没想到罗立山的气色比廖天北还要好,两个人切磋了一番保健心得之后,话题一下子转到了象棋上,两个人棋逢对手就战在了一起。不知为什么,廖天北棋运不佳,连输三局,脸色顿时黑了起来,就在罗立山洋洋自得之时,廖天北鸡皮酸脸地喊我,此时我正陪王伯寿打台球,我拿着台球杆就跑了过来,廖天北不怀好意地说:“老罗,你别得意得太早,敢不敢和我的秘书下几局?我让他用马将死你,他就不会用炮将死你,你信不信?”罗立山揶揄道:“天北,我看你是黔驴技穷了吧?常言道,兵来将挡,秘书只能算个卒啊!”“老罗,”廖天北爽朗一笑说,“商政可是个过了河的卒子,不信你就试一试。”又转身对我说:“商政,我命令你第一局用马将死他,第二局用炮将死他,第三局用车将死他。”说完哈哈大笑,然后接过我手中的台球杆去和王伯寿打台球去了。难得有机会给罗立山留下点印象,我心想,廖市长你就瞧好吧!要是按以往陪领导下棋的经验,我一定会让领导三局两胜,而且胜得非常艰难,这样才能吊足领导经常找我下棋的兴趣。我就是这样让老大欣赏并喜欢上我的。然而今天下棋的意义似有不同,廖天北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必须为他挽回面子。尽管罗立山的棋艺在市领导中算是上乘的,但是与身陷囹圄的老大相比还是略显逊色,头两局我故意表现出赢得很艰难的样子,但完全按廖天北的意图,第一局用马将死了他,第二局用炮将死了他,罗立山本来没把我放在眼里,此时用惊异的目光看了我一眼,然后点了一支烟,一边摆棋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商政,看来我是小瞧你了,咱们下棋时,我并没有感觉到你的棋艺高我多少,怎么就不知不觉地赢了我呢?”我故作谦逊地说:“其中的道理其实很简单,就是下棋时不想自己的身份,我不把您当做书记,而是当棋手,我也不把我当秘书,只当做自己。”罗立山饶有兴趣地问:“这么说我输是因为我考虑身份考虑得太多了?”我谦和地笑着说:“您在下棋时,是在用市委书记的身份跟我下棋,而不是您自己在跟我下棋。”罗立山略显惊异地笑着问:“你觉得一个人真能做自己吗?”我意味深长地说:“忘掉身份或许有可能。”罗立山思忖着问:“如果人没有办法做自己怎么办?”我不假思索地说:“如果我不可能做自己,那么我就做他人。”罗立山不露声色地问:“什么样的他人?”我看了罗立山一眼,在他没有察觉的情况下,通过小卒配合用车将死了他,然后不露声色地说:“你看这三局我完全是按廖市长的部署执行的,现在我的任务完成了,如果您问我做什么样的他人,我的回答很简单,我做领导让我做的人!”“好小子,”罗立山一拍大腿说,“怪不得市委办公厅很多人说你不简单,你还真是不简单,我问你,”说着罗立山压低声音问,“跟着我怎么样?如果你同意,我去跟廖天北要人,不瞒你说,我身边就缺你这样的人才。”我听罢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罗立山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便嘻嘻笑着打马虎眼说:“您可真会开玩笑……”话没说完,只听背后有人问:“开什么玩笑呢?”我转头一看正是廖天北,连忙起身说:“廖市长,我完成任务了。”廖天北得意地笑着问:“老罗,领教得怎么样?”罗立山用惋惜的口吻说:“天北,依我看,好好一个人才让你用糟了……”我一听罗立山要拿我说事,连忙谎称去洗手间躲开了。心想,罗立山问我“跟着他怎么样?”不像是跟我开玩笑,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我还真得仔细琢磨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