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牧是个身材高挑的女人，不大喜欢化妆，大多数时候都素首素面的样子，仿佛在告诉所有见到她的人，什么才叫天生丽质。任何化妆品在她面前都显得俗不可耐，任何一件衣服，即使是路边淘来的廉价货，穿到她身上立刻就能光彩夺目。

但现在的林晓牧，却有些花容失色，打开门，放廖鹏他们三个进来时，眼中还落下泪来。

“到底怎么了？你电话里也不说清楚。”廖鹏急促地问。

林晓牧不说话，却抽身疾步往客厅去。穿过一个小小的走道，廖鹏他们一眼看到老太太躲在沙发上，脸色煞白，胸口起伏不定，好像生了重病一样。

三人赶紧奔过去，围着老太太，“阿姨阿姨”地叫。

老太太显然没迷糊，意识还挺清醒，她眼睛微微睁开一点，随即又闭上了，好像力不从心的样子。廖鹏他们几个，是钟宇家的常客，钟老爷子在家的时候，他们还挺规矩，但只要老爷子不在，他们就没了顾忌。他们不把老太太当外人，老太太也挺喜欢他们几个。现在瞧老太太的样子，像是病了。钟老爷子不在，钟宇又这么些天没回来，家里就剩下林晓牧，当然慌了手脚。这时候，她能想到的，只有丈夫的这几个死党，所以这才打电话给廖鹏，让他们赶紧过来――这是廖鹏他们的猜测，但事实上，发生的事情，远比他们想的要严重得多。

“赶紧打120呀，老太太年纪大了，这事可不能耽搁。”唐飞那边叫。

林晓牧不吱声，坐那儿抹眼泪。

“你哭什么呀，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叶华平嚷，“要不我们先把老太太送医院去吧。”

唐飞和廖鹏说好，就要动手抬老太太。

“120马上就到，你们先别动。”林晓牧泪眼婆娑，看起来楚楚动人。她犹豫了一下，忽然起身，目光在那瞬间竟变得有些凌厉：“你们跟我说实话，钟宇去哪儿了？他要再不回来，这个家就毁了。”

那边的三人面面相觑。还是廖鹏咳嗽一声，神情有些尴尬地道：“晓牧，我们知道你心里头怪了我们，但钟宇去哪儿了，我们真不知道。我们现在也非常担心他。下午在公安局，我们把情况都跟警察说了。”

“刚才你说什么？这个家就毁了？怎么回事？”叶华平皱眉奇怪地道。

林晓牧怔怔地看着三个男人，忽然跌坐到沙发上，神色变得极为沮丧，泪珠儿又开始无声地落下来。

“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跟我们说呀。”廖鹏催促。

“刚才老太太接了一个电话，还没说上两句，就不行了，直接摔地上去。我过去问什么事儿，老太太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幸好那电话还没断，我拿过来听。打电话的是钟宇一个朋友，在大院里上班，他说，下午老爷子刚主持完一个会议，还没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就被几个人给带走了，老爷子当时的脸色非常难看。”

“谁这么大胆，敢动老爷子！”廖鹏变了脸色。

“钟宇那朋友说，是纪委的人。”

这回不仅廖鹏，连叶华平和唐飞都傻了。他们当然明白纪委是干什么的，他们要谈工作，肯定不会不声不响事先没招呼一声就把老爷子带走。怪不得老太太一听到这消息，立马站都站不住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钟宇又在这节骨眼儿上没了音讯，难怪林晓牧慌了手脚。但她把廖鹏几个叫来，除了帮她把老太太送到医院，别的忙也帮不上――这种事，叫谁来也没用。

廖鹏、唐飞和叶华平，闷头围坐在老太太周围，全都阴沉着脸，谁也不吱声。

他们不吱声，林晓牧只能继续抹眼泪儿。

老太太眼睛又睁开来一点儿，显然想说什么，但嘴唇张了两下，又跟眼睛一块儿闭上了。就在这时，外头响起救护车“哎哟哎哟”的叫声。廖鹏和叶华平赶紧起身往门边去。

刚到门边，就响起敲门声。顺手打开门，俩人怔住了。

外头并没站着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是两个穿风衣看起来挺干练的中年男人。看到廖鹏和叶华平，那俩人显然也挺意外。

“你们找谁？”廖鹏问。

其中一个男人掏出证件来晃了一下：“我们是纪委的，来找钟建国的家人了解情况。”

说着话的时候，救护车停到了门前，白大褂下车奔过来。

廖鹏丢了纪委的人，赶紧过去跟领头的白大褂说了情况，担架立刻从车上抬下来，俩五大三粗的中年妇女进去抬人。

“看到这情况了吗，老太太得赶紧送医院，你们来得真不是时候。”叶华平说。

俩纪委的人也有点蒙，但后来看到林晓牧，俩人有了主意。

“这样吧，你们人也挺多的，送老太太去医院，分两个人去就行了。这位应该是钟建国的家人吧，儿媳妇也算。我们就先跟她谈谈。”

要换了平时，廖鹏、唐飞、叶华平肯定不会答应。老太太都这样了，还有人跟着添乱。但现在情况不同，钟老爷子还扣在人家手里，这个家的命运又全系在老爷子身上。所以，纪委的人不管说什么，别人都得听着。

老太太被抬上了救护车，叶华平一点都没犹豫跟着上去，唐飞回头看了眼林晓牧，也快步上了自己的车。这边廖鹏引着纪委的人进去坐下，林晓牧泪痕未干，但这会儿尽量挺直了腰杆，正襟端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熏陶出来的，纵然内心方寸大乱，但看起来还是透着端庄。其实林晓牧现在再怎么装也藏不住她的慌张，别说纪委的人，就连廖鹏都看得真真切切。廖鹏心里叹口气，刚想说什么，纪委的人先开口让他回避一下。

廖鹏只能站起来，走到厨房去抽烟。没抽几口，他就回到门边，隔着门缝看那边的林晓牧。纪委的人不知道跟她说了什么，她的脸上一片茫然，眼神还往厨房这边瞟，似乎是想寻找廖鹏的帮助。她那一刻的模样，无助极了。廖鹏夹烟的手指颤动了一下，随即，面上也现出些痛苦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