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钧还没有把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想明白,就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当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晨光已经从栅栏门外照进来。
这是个空旷的地下室,角落里隔出一角作为卫生间。有两个脏兮兮的小个子男人正坐在行李上抽烟,另一处一个女人半躺在自己的行李上。
这里的人彼此不交谈,尽量保持沉默。
严钧呆坐了一会儿,他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时,昨天那个接站的小黄毛进来了,他让严钧先洗把脸就到门口去。
严钧洗了一把脸,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走到门口时见昨天的那个别枪的壮男人站在那里,台阶下还停着一辆白色轿车。
壮男人不像昨天那样光着膀子,穿了一件蓝色短袖花衫,见严钧走过来就操着福建口音说,老板要见你。
老板?什么老板?见我?见我干什么?
严钧知道不能问,这是燕子交代的。恐惧和疑虑又开始在心头盘旋。
汽车在丛林的小路上来回穿行。严钧发现,原来周围的树丛里还掩映着一些白色小楼。不一会儿车子就钻出丛林,眼前出现了一个小镇。
汽车很快在一家中餐馆前停下。一个中年高颧骨的中国人迎上来,把他们带到了餐馆里的单间。
对着门已经坐着一个男人和一个漂亮女人。男人穿着橘红色短袖衫,光头,面庞白净,眉毛胡须却很重。他目光对着严钧,没有表情。
壮男人走过去叫了一声“龙哥”就坐下了。
叫龙哥的光头男人抬了抬手叫严钧坐。
壮男人转身对已经坐下的严钧说,龙哥叫你来想和你随便聊聊。
严钧没有说话,对叫龙哥的光头男人点头笑笑,表示感谢。
坐在光头男人身旁的漂亮女人不说话,没有任何表情地看着严钧。
严钧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心里很紧张。
菜很快上来了。壮男人对严钧说,龙哥是这里的老板,姓顾,顾老板,你出国的事就是龙哥一手操办的。
严钧很吃惊,立刻站起身说,谢谢顾老板关照!
龙哥抬起手让他坐,说,什么老板不老板的,叫龙哥吧。接着又问严钧:是北京人?
严钧立刻回答是,北京生的。又问,龙哥了解北京?
龙哥淡淡一笑,说,何止了解,在北京十年呀。
严钧有些好奇又不便多问。
龙哥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又示意严钧喝酒,说,我在北京干了十年,盖过房子,铺过马路,还搞过装修,后来又开了个公司,前前后后整十年。
严钧说,那龙哥对北京一定很了解啦。
龙哥笑笑,说,想起那十年,惨喽!当民工那会儿,忙的时候一天吃十几个馒头,没活儿的时候一天净喝粥了,让你们北京人瞧不起呀。
严钧觉得很尴尬,又不知说什么好,就赔着笑脸。
龙哥又说,其实你们北京人哪儿都好,就是瞧不起人。说完哈哈哈地笑。
严钧也跟着笑起来。
接了几个电话后,龙哥又说起了他在北京的一些经历,又提起他熟悉的北京的很多地方。
严钧随声附和着,心里也不那么紧张了。
最后龙哥问严钧到圣保罗打算做什么,严钧说还不知道,女朋友在那儿,先过去看看。龙哥就说一个人在外处处要小心。严钧说谢谢龙哥还请顾老板多关照!
这时高颧骨的店主进来,点头哈腰,称龙哥“顾老板”。
龙哥起身拿出厚厚一沓百元美金的钞票,抽出两张放在桌上。临走时又对严钧说,有事可以找我,在圣保罗提我就行了。
在回去的路上壮男人说,在整个南美混的华人没有不知道龙哥的,到了圣保罗提龙哥就没人敢欺负你。
严钧此时不是在想,到了圣保罗要不要提龙哥的事;他在想,龙哥说的“处处要小心”,是不是意味着今后凶多吉少?
回到住所严钧发现又多了几个人,也是蓬头垢面。严钧不由得想到自己,西装革履早不成样子了。
下午又来了两个中国人。别枪的壮男人随时进来叫走一个或两个人,夜里又送来几个人,看样子都是从中国来的。
就这样整整过去了两天。
夜晚壮男人来了,叫严钧拿上行李跟他走。到了前厅打开灯,壮男人操着福建口音说,机场接送是免费的,两天的食宿和飞往巴西的机票总共1000美金。严钧没说什么,数出1000美金交给他。壮男人像朋友一样拍拍严钧的肩膀,把他送出了小楼。
楼外仍是漆黑一片。小黄毛已经等在楼前,还是那辆白色的面包车。严钧走过去冲他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车子沿着前两天来的路,又一路颠簸地奔向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