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重新出发。他拖着未愈的残肢回到红十八团,回到贺龙领导的红二方面军。
红二方面军正在向雪山草地挺进。这是一段最为壮烈而艰辛的路程。敌人在后面追打,红军的队伍则在空气稀薄、天气多变的草地和雪山上行进。那种困苦的条件下,多少好端端的战士和指挥员因经受不住困苦而倒在了半途。身负重伤的他,更是难以想象怎样走过这段艰苦卓绝之路的。
“让我下来!下来!”看着一个又一个陷进沼泽而牺牲的战友,他心急如焚地从担架上滚下来,坚持自己走。
警卫员们急着追过来对他说:“让你坐担架是贺司令员和中央领导的命令。”
他火了:“什么他妈的命令!老子死了本来就是个残人,你们怎么还可以为我而死在这荒山野地里呢?革命还靠谁来完成?”说完,右手托起仍在滴着血的左胳膊,大步朝前走……
哎哟哟――疼得他在草地里直打滚。可是敌人又从后面追来,而且越逼越紧。
“准备战斗!”他把那条左胳膊在冰水里一浸――长征路上没有止痛药,冷水便是他最好的止痛药。“冲啊――”他的左胳膊刚从冰水里抽出,右手握着的手枪,已经高高举起。
又一场残酷的肉搏战结束。医生和警卫员们将他抬到草地深处的噶曲河边解开左胳膊的伤口一看:天,一条条蛆虫正在吮吸着他的那条红肿腐烂的胳膊与骨头……医生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将蛆虫夹出,然后再用冷水清洗一下伤口。
又是两个多月的草地行军打仗。队伍到达甘南,一次战斗结束后,贺龙、任弼时等领导来到爱将身边。
贺龙关切地问:“前面的路还很长,战斗也非常激烈,你有什么想法?”
他说:“左手是保不住了,又疼痛难忍。干脆锯掉算了。”
贺龙听后久久默不作声,之后他把任弼时叫到一边,俩人嘀咕了几句,回来又对他说:“既然你也已下决心,那我通知红二方面军的卫生部长,让他亲自给你动手术,我们也会尽全力调些药品来,保证手术成功。”
任弼时握住曾经当过自己警卫队队长的他,深情地:“同志们正等着你早日恢复健康,锯掉一只手,不是还有一只手嘛!”
他点点头,对两位方面军领导说:“我把生命都交给了党,一条胳膊算个啥?”
手术在一个沿途小镇的居民家里进行。长征时的红军队伍,严重地缺医少药,方面军的卫生部连把动手术的锯子都没有。只好从县城一家钟表店里找了把锯木头的钢锯条,又从修械所找来一把锯弓,这就算手术所需的全部器械了。
没有消毒药水,卫生部长便用稻草灰擦洗了一遍锯子,然后又从包子铺借来蒸笼,把锯子和包扎用的布头蒸了一下,手术就在一间满是灰土和烟尘的房子里开始了……几个小时后,等他醒来时,他习惯地用右手摸了摸左手,空荡荡的,他知道自己从此再也没有那条左胳膊了。
贺龙后来问他手术感觉怎么样?他说:“我像睡了很香的一觉。”
从这年3月12日负伤到9月20日锯肢,他拖着一只断臂度过了整整192个日日夜夜,那是在长征路上最艰难的192天啊!
……
摔倒在地的首长这才记起自己的左胳膊是丢在了长征路上。嘘――少一条胳膊多么不便。可不便能停止工作和战斗吗?不,决不!就是到一百年后还要工作,还要战斗!
首长吃力地用右胳膊撑地,又用双脚抵住床腿,缓缓地、一点点挪动着,支撑起身子。他要前进,去工作和战斗,他的脑子像昨天在战场上被炮火震了那样“嗡嗡”作响,脑袋里则如涌满了水似的……走,一步、两步,十步、二十步……他又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踉踉跄跄地向前俯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