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把情报告诉了乡派出所,还给刘克服挂了电话。
“所里眼下没几个警察,怕是对付不了这么一卡车。”他说。
刘克服急了:“让警察小心,掌握局势,不要失控,不能硬干。”
“我知道。”副书记猜测,“一车家伙会不会就是兜一兜,发发威?”
“不管干什么,不得不防。”刘克服说。
刘克服在会场上坐立不安。两分钟后,他跑到外头,直接往乡办公室挂了电话,下达一个紧急命令,让值班人员立刻通知乡政府院里的全体干部职工,关门闭窗,全部撤离办公室,集中到乡政府外边广场上,以防万一。
事后证明这一条很及时。乡干部刚集中到外边,那一车人到了。卡车到乡集后哪里都没靠,不去赶集,也没上派出所,开足马力直奔乡政府,一直开进乡政府大院,停在办公楼边。而后车上人一窝蜂跳下来,四散开去,发一声喊,办公楼上下顿时乒乒乓乓响成一片。只一会儿工夫,警察闻讯赶到,那些人已经全部回到卡车上,卡车开出乡政府大门,扬长而去。
此时乡政府里已经一片狼藉,大楼下边两层所有办公室门窗全部被从外部敲毁,碎玻璃片遍地都是。一些办公室靠窗摆了沙发茶几,肇事者敲破窗玻璃,把他们的棍棒从破窗伸进来,将茶几上的茶壶茶杯捅到地上,开水瓶也没放过。但是肇事者只从外部扫荡,并不破门入室。各办公室内部设施及文书档案均未损毁。
由于刘克服事前打电话紧急交代过,警察和乡干部均按兵不动,不做激烈反应,没有阻止肇事者进入,也没有拦截其离开,双方未曾发生直接肢体冲突。除了一地破碎,人员均无损伤。
当天中午,县里会议结束,刘克服马上找县委书记方文章汇报。乡里出了这种事,不报告当然不行。这时方文章已经听到了一点风声。
“怎么搞的!”他很不高兴,“到底是什么缘故?”
刘克服说情况正在调查,所传闹事原因是车祸处置不当,偏袒一方,欺负水泥厂驾驶员,可以肯定不是这回事,如果只是那个,不该闹到乡政府。以他推测,事情起因不会是别的,就是姚育玲流产。那天晚上动员姚育玲去做手术后,他已经估计对方会有反应,也做了防备安排。但是没估计到他们敢搞得这么大。
方文章看着刘克服,眼神很吃惊:“你小刘名堂大了。”
确实有些名堂。原来姚育玲很复杂,不是一个山庄小村的普通计生“对象”。那天晚间跟她躺在一个被窝里的山庄农夫是她的合法丈夫,除了这个男子,她还是所谓“陆老板的人”,为外商陆金华的特别雇员。
陆金华到本县投资办的第一个厂子在岭兜乡,是早年他一家落难下乡之地。岭兜有石灰石矿,有一家县办水泥厂,因经营不善面临破产,被陆金华买走,投了大笔钱做技术改造,扩大生产,起死回生。当年企业刚起步,需要料理的事多,陆老板经常出没于岭兜乡间。有一天黄昏,他的车开进水泥厂厂区,厂区道路迎面走来一群女工,是刚从工地下来的,个个蓬头垢面,头上身上白花花全是灰。有一个年轻女工独自走在后头,一边走一边拍打身上的灰土,蓬蓬蓬拍起一团灰土雾,女工整个人罩在灰土尘里。陆金华见了,叫声停,轿车停在那女工的身旁。
陆老板把车门打开,问了一句:“哪个班的?”
女工回答,她在三工组二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