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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生活(18)

夜生活 作者:高和


有钱人长叹一声:“完了,天神啊,帅哥又犯病了。”

上个世纪

1、赵树叶

净肉的妻子赵树叶躺在床上,身旁的净肉发出了很响亮的鼾声。她却一点睡意也没有,并不是净肉的鼾声吵人,她对净肉的鼾声已经习惯了。睡不着是因为她的心里惴惴不安,她估计自己肯定得了什么病,吃什么都恶心,就连身上每个月骑一次的红马都不见了。红马是村里女人对例假的代称。

嫁给城里工人已经几个月了,头一夜身体被撕裂般的疼痛,还有令她惊恐万状的爆炸,曾经让她在很长一个时间怕极了夜晚,怕那种让人撕心裂肺的粗暴侵入,怕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发生的突如其来。如今,经过了时间的沉淀,她懂得了那次爆炸不过是一次偶然的恶作剧,并且逐渐摆脱了对男人粗暴侵害的恐惧,原因很简单,男人已经不再对她粗暴。

刚开始的一段时间,男人还不时企图侵入她,然而,每一次都没有成功,不是她抗拒、拒绝,而是男人不知道为什么,总会在最关键的时刻撒手。她牢牢记着母亲的叮嘱:一切随男人,因为男人就是她的天,她的日子。以她活了二十三年的人生经验,她并不知道男人和女人结婚的真实内涵,她知道的就是男人和女人一道过日子,生娃娃。至于娃娃是怎么生出来的,她更是概念混乱到了极点,男人和女人成家了就要生娃娃,大概是因为吃了喜糖,大概是因为喝了喜酒,大概是因为在一张床上睡觉,大概是梦里有送子娘娘光顾过……所有因为都有可能让女人生娃娃。

现如今,她也知道了,她嫁的这个城里工人是个比较先进的工人,过去年年都是活学活用毛泽东思想的积极分子,每年都能评上先进个人,家里的奖状有厚厚的一摞。她还知道,同事们都把男人叫净肉,她没敢问过这个问题,就是为什么放着他的名字洪水生不叫,却要把他叫净肉,她的理解净肉就是洗得很干净的肉。让她疑惑的是,她的男人并不干净,脚上老有一股年久的酸菜缸味道,却还懒得洗脚。跟别的城里男人不同,她的男人话少,甚至没话。整天就是上班、下班,上班干什么她不知道,下班却知道,就是三件事:捧着毛选看,看的时候嘴里念念有词,就像农村庙里那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过来的和尚在念经。除了看书,他就在屋子里头转悠,屋子很小,放了张双人床,放了张三屉桌,还有两张折叠椅,就再没有什么空地方了。做饭要到外边的走廊上,走廊上依墙摆着一排火炉子,火炉子对面依墙摆着各家的蜂窝煤。家里地方小,却对他没有构成困扰,他竟然能够在这狭小的空间散步一样转悠三两个小时。除了看书、转悠,就是呆坐,坐在床头上,眼睛茫然地瞅着前面。赵树叶最怕他那个样子,眼神空落落地有如遥远的夜空,存在,却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对于赵树叶生理上的变化,他一点也没有察觉,他本身就不是敏感的人,况且,他有可能对他自己生理上有什么变化都不会察觉,赵树叶有时会觉得他像老家村头那棵榕树,虬劲扎实,默默无语,有时候根本察觉不到他的存在。赵树叶虽然很难受,却并没有想到去看病,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不舒服了不是往医院跑,而是挺着扛着,实在挺不住扛不住了,才会想到医院。所以,难受了很有一阵子了,赵树叶却默默地承受着,她不敢对净肉说,怕净肉嫌她麻烦,也不敢去医院,净肉只给她每个月的生活费,她手里没有看病的那笔花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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