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是啊,那些形形色色的受众。”
我:“他们或许正在蓬头垢面地埋头打工,或许正在不景气的岗位上风雨飘摇,或许正在人事复杂的环境中忍声吞气,或许正在勒紧裤带孤注一掷地渴望发财。他们的人生信仰或许曾经是上天的神灵或共产主义,而现在……”
森:“而现在,当他们在劳累之余瞥见广告画面,就不得不把信仰落实为这些曼妙绝伦的传媒图像了!”
我:“英奇说过一句话:‘信仰把许多事物视做必须由它移去的大山。’传媒广告也一再声称:只要你选用这种商品,那么一切生存困扰都将迎刃而解!”
森:“视觉时代的生命欲望,就是穿透荧屏和纸面,把视图变成真实的享受。然而,一旦你真的完成这一梦幻成真的过程,却会发觉并不是那么回事。”
我:“是啊,你看,美白霜并不能美白,减肥茶减不掉赘肉,吞下保健品毫无反应,喝上极品洋酒依然是打工的。所有的享受都被商品背后的利润缩水了,就像方便面中那干巴巴的调味包,它们只有在沸水泡开后才渗出一点点龙虾、牛肉和青菜的味道。”
森:“现在我们可以揭示广告的内幕了。当受众以审美的情感态度盯着广告画面时,制造商和广告商却在电视的另一端以理性的态度盯着受众。当受众陶醉在广告亮丽欢快的情境中时,他们不知道自己正被拴在一个数值化的利润终端。”
我:“审美的情感态度,亮丽欢快的情境,广告策划者正是利用美的蛊惑使人们的理智晕眩。”
森:“但这是怎样一种美啊?这种美不关乎人的道德情操,它只是一种现代科技手段,一种冷冰冰的理性思维。声、色、光等经过极致化的高科技数据处理,就变成广告里一尘不染、光彩夺目的乌托邦梦境。”
我:“利用受众的心理诉求,制造一种‘为你着想’的亲和力,广告策划人还利用善的蛊惑使人们的情感迷糊。”
森:“但这是怎样一种善啊?这种善有始却无终,把欢乐、亲切、温暖等一系列善的情感通过广告画面抛给受众,却把终点留给商场里冷冰冰的钱货兑现。”
我:“善良的人们相信善始有善终,而广告策划人则应了黑格尔说的那句话:‘人之所以善,就因为他也可能是恶的。’”
森:“想想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贫困落后,枯燥乏味,更没有视图传媒。梦想是人们拼命埋头苦干,为了一个看不见的远景图像,比如共产主义、现代化。”
我:“而社会发展到图像盛行的消费时期,梦想是先把一幅幅美轮美奂的图像呈现在你眼前,再一个个在你的眼皮底下戳破给你看。一个方便面的广告,又如何承载得起一代人的观念困惑和价值失落?!”
森:“从视觉图像变成感官享受这一过程中,人们只领悟了一个广告的隐喻:美妙绝伦,但是空空荡荡!”
我:“强烈的视觉冲击,言之凿凿的确定性,这是商品广告把谎言变成真理的惯用伎俩。”
森:“还是听听爱默生是怎么说的:‘真理是这样一种飞逝之物,一双神秘的靴子,一种无法运走与不能装桶的商品,如同光一样难以捕捉。’”
走出酒店,我们在商业街上转悠。街上走着形形色色的俊男靓女,他们频繁出入于商场之间。沉浸在物质的环境中,身边不断掠过行头各异的男女,我和森也练就了一种眼光。我们在猜测:哪些人是真正有钱的,他们的衣柜里肯定还有许多套别的时装;哪些人是打肿脸充胖子的,洗了身上穿着的那套,就没别的衣服了;而所谓的扮酷者,大都是一些涉世未深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