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父亲的战争 第一章(4)

父亲的战争 作者:野夫


父亲训斥你去找骂啊。争地的事,皇上都断不了,你还摆得平?他说爸,现在乡村贫富矛盾很大,弄得不好,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好歹两边都熟悉,省得两败俱伤对谁都不好。父亲发怒牛打架你都敢去劝。说完将碗猛放在桌上,低头抽起旱烟来。

3

覃家宅院的上午,一群仆人正在院坝里布置桌椅席面,到处张红挂彩,人来人往,箫鼓喧天。覃慕文正带着少爷覃天恕在大门迎接各方贺客。

覃慕文远远看见妹夫赵爷走来,急忙迎上笑道大热天的,您何必亲自来呢?赵爷说您跟冉五爸打亲家,我敢不来?覃慕文喊儿子过来接姑爹。覃天恕嘻嘻哈哈上前招呼,埋怨说咋个把您也惊动了。我说不兴师动众,老爷子非要搞。赵爷训斥道你糊涂。人家冉五爸的姑娘,那是街上的明珠。你还想哪天黑灯瞎火就抬进屋啊?不先行聘礼,你就想抱媳妇啊?你要懂你爸的苦心,他都奔七十了,盼着你早栽秧子早打谷啊。

覃天恕扶着姑爹进院,嘴里咕哝道这哪儿说起啊,我还想念书呢。

覃家大院内宅的绣房,覃家几个姐姐正陪着未来的弟媳冉幺姑说笑,幺姑的几个伴随也在。姐姐们边绣花边撩逗幺姑,都打心眼里喜欢这个长得帅气性格也豪爽的妹妹。

冉幺姑是文沙场镇上袍哥龙头大爷冉五爸的女公子,当年何爷给她赐名曰冉飞云。上下无兄弟姊妹,虽说也是庶出的小姐,但从小被冉五爸当嫡传的儿子来带;跟着出入江湖社会,见多识广,天生在妖媚中暗藏一种不让须眉的英气。而且念过几年私塾,又拜过父辈的一些武师,不仅识文断字,通情达理,还弓马娴熟,惯使一些江湖儿女的鞭刀暗器。这样家世和修为的女子,假若放在都市,可能早已头角峥嵘。可惜生在乡下,生母又早逝,闺阁之事无人教导,竟似渐渐长成一个野丫头,不免令世俗男子,既心存仰望,又觉得不堪消受。

流水席就在覃家大宅的院坝内摆开,宾主分主次坐定,女眷另在内室,各自开吃。大家推杯换盏,各自说着一些拜年似的好话。门口忽然传来吵闹声,覃慕文皱眉,三先生跑来低语说彭秀才带着一群族人要进来,怕是来闹场子的,就为那块坟地的事。覃慕文起身对亲家冉五爸说五爷,你陪几位爷先喝着,我去去就来。

覃慕文随三先生出门,远远看见彭秀才急忙拱手笑道,啊彭先生来了,天上没下雨,你倒是稀客啊。覃某有失远迎,快,屋里请,喝杯淡酒。

彭秀才领着一群披麻带孝的族人,气势汹汹闯来,本意就是要来闹人家的喜宴;看见覃老爷客气,先压住火气阴阳怪气地说,我这些穷亲戚,只怕您府上放不下哟。

覃慕文不卑不亢地继续客气说,来的都是客,反正是开流水席。你有大肚汉,我有白米饭,你有长箩筐,我有翘扁担。还怕装不下你呀?

彭秀才也是刀笔利口的人物,嘴巴上那是从不让人的,也假意客气道,都知道覃爷您家大业大,可您这是喜宴,我们可都是丧客,冲了礼可不好。

覃天恕隐约听见外面的喧嚷,跑来看见一群孝服者就来气。张口就吼道哪儿飞来的一群白毛乌鸦?怎么在这儿叫来了啊?彭秀才认出这是自己当年授塾时教过的学生,也动了肝火,回骂道这不是今儿的喜主吗?记得在你们祠堂的家塾里,我还给你发过蒙。我好像没教你学畜生说话啊?覃慕文急忙接过话说,犬子无教,你是先生,你就别和他攀比了。有话,咱们还得好好说不是?彭秀才依旧气鼓鼓地说,您这喜酒,咱喝不起──没备这份礼。我们那边,有杯丧酒,倒想老爷赏个脸,否则,合族上下这碗饭,都没法吃了。覃慕文装糊涂问此话怎讲?红白喜事都是喜啊,你们咋就不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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