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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天恕拎着几包药材回到四姐家,心情非常沉重。田樱和四姐看他的脸色,不敢多问。他进到卧室拿出一盒蚌壳油,递给田樱说,山里干燥,我给你买来搽脸的。她接过,不冷不热地扔在桌上,拿起脸盆出门打水,他内疚地看着她端水进来。她埋怨说你赶快洗洗吧。你这完全像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都臭了。
他一边洗一边故作轻松地找话说没办法,风尘仆仆的,现在也讲究不了啦。小樱,想我没有?她生气说想也没用,不想了。你说你这几天都干什么去了?捡药会要这么久吗?你自己去山上挖,也早该挖出来了。你知道吗?你的脸色是什么样的,你自己照照镜子去。没有天大的事儿,你会是如此丢魂落魄的吗?你就别骗我了,好吗?你曾经说,你唯一信任一个人的话,那个人也会是我。可是我怎么感觉到,自从跟你回来后,你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你不再需要我了,你嫌我拖累了你,是吗?
他有苦难言地解释说,男人有些事儿,可能更愿意独自隐忍,不想要自己的爱人分担痛苦而已。你不要误解我。我们很快就要离开这儿了,以后你会明白的。
黄昏,田樱坐在院子里为覃天恕洗换下的脏衣服。她看见衣角上有一块血迹,反复端详。他面对着竹林独自在抽闷烟,心事重重。她看见他痛苦的样子,也住手发呆。然后低语道,我觉得你在为什么事儿苦恼。有话就说出来吧,别把自己憋坏了。
他犹豫道你看妈妈这样子,我估计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我既不能丢下不管,也怕她倒在路上。我想让你先回去,你看如何?她埋头洗衣,不接话。他回头察看,看见她泪水成串滴落盆里。他急忙解释说没别的意思,我肯定很快回来,你放心,我叫人护送你先走一步,好吗?
她住手抬头逼视他问道,告诉我实话,你还有什么事儿没了结?他眼神闪烁地说我?没有了啊。她举起衣服上的血迹发怒说,你自己看看,难道这些血还不够吗?你还要让这漫山遍野都被鲜血浸透吗?够了,天恕,我必须要把你带走。你告诉我,你还要干什么,我陪你去干,干完你总可以走了吧?
他顿时失语,沉默半晌低语道小樱,勇波回来了。她大吃一惊说什么?勇波,关勇波,他在哪?覃天恕说他现在是共产党派驻文沙场镇压农民暴动的大队长。她更吃惊说真的吗?命运真的这样安排了你们?太不可思议了。那我去找他。他说你去找他可以,但是你就别再回来了,我希望他能把你保护起来,也只有他能保护你了。我现在,也许更愿看见这样的结果。
她说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你们是生死弟兄,你为何这样说?你们怎么了?他苦笑长叹道哎,我们没什么。但我们现在不可避免地成了敌人。她质问你们好端端地何以就反目成仇了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必须告诉我。
他突然爆发说发生了什么?我也在问,可是谁来告诉我?他所归属的政党,他所指挥的暴徒,无端杀死了我的父亲,现在还在追捕我,你说发生了什么?究竟是谁要我们弟兄反目,同室操戈的?我怎么知道。田樱颓然坐下,掩面抽泣道太残酷了,如果这就是命运,我不相信,不敢相信。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求他,求他放过你,你从前对他那么好,他从前对你也那么好,你们不能自相残杀,你们没有仇恨,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