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们第一次发现了那枯死的胡杨林。在望远镜里我们还发现了三棵怪树,这三棵胡杨树离开了西南方的大队,孤零零生长在东南方,显得十分怪异。它们就像三个逃兵,又像大队的尖兵。
这三棵怪树,其中一棵枝繁叶茂,一棵半死不活,一棵已经枯死。那棵半死不活的胡杨树上半部分已经枯死,下半部分却还活着,像个光头和尚;那棵枯死的胡杨树,树梢直刺青天,树顶还有一只秃鹰独自沉睡。我们知道有活着的树,就意味着有生命,这让我们十分激动。在那三棵胡杨树的更远方不知道还有什么,虽然我们通过望远镜也望不到了,但是那里却带给了我们希望。
晚上,月亮升起来了,那月亮大得吓人,比磨盘还大,感觉重得在天上都挂不住了,让人情不自禁地想伸手推它一把。月光下,荒原亮如白昼。我们向队伍驻扎的方向张望,但见篝火连成一条长龙,蜿蜒十几里,十分壮观。这时,你爹指着那片胡杨林说,好像有人。我吓了一跳,不由去摸枪,怕有土匪。不过,我仔细向那胡杨林观察了一下,根本没有人。那些枯死的胡杨树在月光下好像有了生命,树枝在月光的折射中有了一种激情,好像正进行着舞蹈,那舞蹈是无声的。
这时,突然远处一声嚎叫,像狼嚎,又像人哭,叫得让人汗毛倒竖。再看那些胡杨树,它们的舞蹈好像加快了节奏,舞得更快了,有点疯狂,就像喝醉了酒的人,有点群魔乱舞的感觉。
起风了。
你爹拉着我下了小山包,说要加双岗,这地方邪门,?人。我笑他,说打了一辈子仗了还这么胆小。你爹说不怕人,怕鬼。你爹说这话简直不像一个军人。
下部分
马指导员讲述他们屯垦戍边的故事,开始的第一句话就是“在那个红柳开花的季节……”云云。可见,马指导员对红柳花印象太深了,我要说的是马指导员和我爹进疆时是在冬季,这个季节在新疆红柳不可能开花。
红柳在新疆很普遍,也叫柽柳,为落叶小灌木,叶绿花红,夏天开花,秋天落叶。红柳是荒原上最美丽也是最顽强的一种植物,红柳为了汲取水分,它遍地生根,根须可以深到地下30多米。在荒原上只要红柳一长出,无论多么严酷的自然环境,都无法阻止它的生长。风沙会把红柳掩埋,被掩埋的红柳枝干就变成了根须,几天之后新的枝干会从沙层里冒出来。就这样风沙埋一次,红柳长高一次,风停了,沙却被红柳抓住了,天长日久在红柳四周就形成了一个沙包,沙包越大,红柳的根就越粗壮。在红柳火红色的枝条上,春天会发出鹅黄的嫩芽,春风一吹,一片片绿叶就打开了,到了夏天,粉红色的小花在大漠中四处开放,非常美丽,那是大漠披锦绣的季节。当马指导员谈到遥远的姑娘时自然要和美丽的红柳花联系在一起了。后来,马指导员把自己的女儿也取名红柳。
马指导员太爱那红柳花了,好像没有红柳花的陪衬,所有的故事都会黯然失色。所以,他把部队进疆的季节也说成夏季了,说是在红柳开花的季节就可以理解了。
解放军进疆后,一个最主要的任务是改编原国民党和平起义部队。一个部队要接受改编,这当然是痛苦的,在改编的过程中不时发生小规模的兵变。最后,就发生了在新疆影响深远的以乌斯满和尧尔博斯为代表的大叛乱。乌斯满在叛乱前是阿山地区专员,在哈萨克人中极有威望,尧尔博斯是哈密警备司令,人称“哈密之虎”,他们发动的叛乱席卷了阿尔泰到巴里坤大草原的大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