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整天外面虽然大乱着,可左云浦却是心花怒放,天刚黑,他就关了大门,喝着小酒,哼唱京剧:“我坐在城楼观山景,城外来了司马的兵……”左妻不解地问:“云浦,日本人打进来了,你高兴什么?”左云浦抿一口酒:“我高兴了吗?日本人打进来是早晚的事,今天不来明天来,挡都挡不住!国家大事啊,你女人家懂得什么?溥仪早就密谋着复国当皇帝,一直没有机会,这下子机会来了。”
左妻问:“你是说大清国还有戏?”左云浦摇摇头:“大清国?你就别想了。”他压低声音说,“你不知道,日本人早就和溥仪有了联系,说要宣告东北独立,建立一个满洲国,请溥仪来东北当皇帝呢。”
左妻更是不解:“他当不当皇帝关你什么事?”左云浦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这你就不懂了。我和溥仪有私交,还沾着点拐了不少弯儿的亲戚,在天津那阵子,他和我称兄道弟呢。要是溥仪当了皇帝,我还不能捞个一官半职的?说不定赏我个顶戴花翎,到那时候,你就是诰命夫人,老左家光宗耀祖的日子就要到了!”“真的?”左妻惊喜地问,好像凤冠霞披已经到了她手上。“你就等着吧,这一天就要来了!”
俩人正高兴呢,虎子哭着来到屋里喊:“大爷,外边不打枪了,我要找我爹。”左云浦问:“虎子,你不愿意在我家给我当儿子?”
“我自己有爹。”左云浦忙给虎子吃定心丸:“好好好,明天一早找你爹。”虎子这才用手揉着泪眼走出去。左妻小声地问:“你真要领他找他爹?”左云浦不说话,好像在想什么好主意。左妻催促提醒道:“你倒是说话呀!要想把这孩子留住,就要绝了他的念想!”左云浦笑了笑:“我有办法!”说着,嘴巴凑到老婆耳边如此这般小声嘀咕一阵子。左妻也笑了,指着丈夫的鼻尖儿:“你个老东西,真够鬼的,但原这孩子能信。”
第二天中午,左云浦让吃饱喝足了的虎子领着来到宋承祖家住的地方。左云浦正要找人打听消息呢,就走过来一个中年女人。左云浦上前问道:“请问知不知道住在这儿的一位长官到哪去了?”那邻居对左云浦说:“你说那个当兵的?事变当天就再也没回来,听说他已经战死了,可惜呀,可惜呀。”那邻居还说:“事变那天,姐三个回来找弟弟,谁知道一颗炮弹飞过来,姐妹三个活活地被炸飞了!”
虎子一听,喊了声:“姐……”嚎啕大哭起来。他一边哭一边喊着,“我爹没了,我姐姐也没了,我没有家了……”左云浦趁此时机忙拉着虎子:“虎子,别哭了,跟我回去。”虎子哭着说:“我不给你当儿子!”左云浦又进一步宽慰道:“我不让你给我当儿子了,好不好?你先跟我回去,别害怕,有我吃的就有你的,这辈子我养着你,走吧。”虎子说:“我自己养活自己。”
左云浦问:“你怎么养活自己?要饭吗?听我的,还是跟我回去。”“我不回去。”左云浦问:“那你住哪儿?”虎子答不上来了。左云浦十分有耐心地劝道:“跟我回家,你先住些日子,什么时候想走,跟我说一声,我绝不拦你。好了,在这儿给你爹和三个姐姐磕个头吧。”虎子望着这片废墟,慢慢地跪下来,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头,然后跟着左云浦去了。
日军特务头子土肥原贤二出面,召集已经投降的沈阳官员和前清遗老议事,左云浦和他的学生金子顺也参加了这个会议,二人非常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