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丽娜想了半天，问：“非得说？”

田江说：“说说呗。”

徐丽娜就说：“我觉得你什么也不用办。老王是个聪明人，他的心眼儿比谁都多。他要能把你当成贴心的，你等着他叫你就行了。他要觉得你不可靠，你越站出来，他越觉得你靠不住。”

田江点着头，却认为徐丽娜的话欠妥。王局长想说个什么事儿，得有引子，等他直接说，怕是不能。虽然说过有事儿会找他，但田江觉得王局长害羞。光说害羞，又不准确，该说王局长羞于直白。比起直白痛快，他更喜欢做个引导者，由他人执行他自己的思路。王副局长想不想当局长？想不想有一番更大的作为？应该说是想的，但是他首先想当一个正面人物。因此坐等王副局长发话，是不合适的。前面田江说了多少次“有事说话”，王副局长只让他复印过一回材料。

于是，田江觉得徐丽娜的想法越来越浅，是看韩剧看多了吧？但是这些想法他都不提，只说：“行，抓紧看会片子吧。”

田江觉得自己变了。

成人以后，生活枯燥困难，把以前爱贫嘴的习惯，硬是改了。近两年经历了不少事，觉得爱说话的人真是贱。话说不到点子上，惹人笑话不算，说不定能带来祸害。前两年是懒得说，现在是不敢说了。

以前回家爱逗儿子二宝说话，觉得二宝说话有意思。现在不了，觉得童言无忌这话有道理。二宝说话就很大胆，饿了就说想吃饭，困了就说想睡觉，不喜欢就哭，高兴了就笑。太浅薄了，要一个大人出门也这么干，整一个二百五。像张凤姑，一个直筒子。这样的人说话，领导要能喜欢倒是怪了。她能在副食公司干到现在不下岗，可见她那领导不是二百五，便是涵养好。

以前听徐丽娜说话，头头是道。一点儿破事，能里外捋出十条八条来。现在田江再看，徐丽娜说话也就那么回事。捋的条条多是多，但应验的少。应验的那些，自己要用力捋，也能捋个差不多。

周局长坏了事，照以前，徐丽娜会和田江说上三二十条，教他该如何如何。田江和徐丽娜约会的时候，提了几次这个事儿，徐丽娜好像总提不起精神来，不想出主意，像是对田江有回说不想再往上走的话当了真。

田江觉得在这一点上，徐丽娜不体谅他。

男人想往上走，还不是为了女人？到了田江这里，往上走，又有了多一层的意思。田江想往上走，是想在徐丽娜跟前体面一把。徐丽娜越是不在乎，田江心里越想体面，几乎到了急切的地步。

就说话这一点，田江最佩服王副局长。

王副局长说话就不多，话临出口前，先想三遍，话出了口，就能对上事儿，一句顶一句，废话少。

田江佩服王副局长时间长了，就有点怕他，觉得好像什么也瞒不过他。暗地里倒用上心，开始留意王副局长的言谈举止，有时候不自觉地就学上了。不过在王副局长面前，话比往常更少了。

周局长坏了事，王副局长还在玩从容。田江有点沉不住气。坐车的没急，开车的先急了。说到底，一个男人如果没有一颗往前奔的心，枉披一身人皮。徐丽娜不是说过吗，人没个盼头，不能算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