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何铮,你知道我有多爱你么,我知道我一定要帮你。当我开始下定决心的时候,我忘了我自己是谁,我只想到你说你欣赏的李安困居纽约当了六年家庭煮夫的时光,我想起李安太太为了李安拍《推手》在冰箱里速冻了两百个饺子防止没钱以后饿着孩子的事,我还想起你透过摄影机看这个世界的眼神。所以我义无反顾。
下了很大的决心,但是在出门之前还在挣扎着,我不知道父亲遗留给我的怀表究竟会落入谁手。可庆的是,与我联系的人看起来非常优雅,他看我的眼神很专注,甚至是有些停滞。但我已经不在乎其他男人的眼光了。我只有你。竟然那么凑巧,他是我曾经接的一个活儿的客户,一家大公司的副总监,世界真是小。看着他的GSTAR外套我知道那样的生活已然离我远去了。我把表从脖子上取下来的那一刻,心像是被扯了一把,像是从地里被连根拔起的草,在接过卡的那一刻,我感觉刚才被拧到的位置又被掐了一把,那棵被连根拔起的小草被拔起后连根须上的泥都被抖落了下来,没法活了。他问我这个怀表的来历,我撒谎了,我告诉他我是农村来的,捏造了我是云南人的谎言,对这个二面之缘的男人我只能这么说。
转身走进地铁站时候的心情,是黑白两种颜色的,白色的心情是轻松的,因为我终于把表卖出去了,这意味着我暂时有钱了,我可以替你去寻找你需要的场景,对此我非常在乎。黑色的心情是沉重的,因为我把表卖了,这意味着父亲留下的东西又少了一件,而且是珍贵的一件。在银行取款机查询的时候的心情是灰色的,伴着黑和白的矛盾我伸出了自己的手指,屏幕上显示着五万元,我点了点那后面的零,四个,没错。
我一直是恍惚的。失去,怀念,舍不得。这往往是对待最珍贵的东西的感觉。
{何铮}
中午的时候突然接到季雨的电话,当时我正在拍一场秀秀在天顶穿着戏服唱歌的戏,我挂了两次,手机还是震动。我接了,“何铮,有空吗,过来替我拍个照片吧。”
我硬着头皮去了,丢下剧组一摊子事儿。草草拍完一个怀表,我急着走。季雨留我在家里吃完饭再走,我摇头说不用了,说这句话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振动,我知道我的副导演李瑞已经在催我了,我掏出来回短信:“哥们等着我一定尽快来。”
季雨,你知道我很忙,我忙昏了头。你一句话把我叫回来只是替你拍这个怀表,我知道那是你父亲给你的礼物,我知道你怀念你爸爸,但是至于这样折腾我么。季雨,什么时候你才能长大一点,像一个我真正的女人一样帮我,天啊。
“何铮……你有钱吗?”她问我。
我没有时间多想,从钱包里掏出信用卡扔给她,“密码是我生日加个零……”
赶到到剧组的时候,秀秀已经换好了衣服,这一场是她在天台上唱京剧的戏,大热天里让一个小姑娘穿着戏服画着花脸等了我这么久,我很过意不去,季雨,你知道拍一个电影即使只是小成本小制作究竟需要多大的毅力么,每个人都需要和生活中的一切微小事件作战到底,跟自己的恶劣情绪作战到底。
在监视器里看秀秀唱歌,她画着旦角的脸谱,扮相清秀,我看得入迷了。这女孩儿能把我的剧本看得这么透彻,我发觉我对她有些动心了,就像当时对你的动心一样。我知道她也是个很不容易的女孩,父亲母亲都是下岗工人,一直在戏曲学校唱戏,考了两年才上了广院的表演系。
同是女孩为什么你就要这么脆弱呢,我终于知道,女孩的单纯和孱弱,在结婚和生活以后不过只是过眼云烟。
回来的时候在地铁上我靠着车门看着五光十色的路灯,在飞快行驶的轻轨上看起来连起来像一道又一道的荧光,其实我很也脆弱,季雨,我在坚持自己的梦,电影一生的梦,我要拍出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我要以自己的责任和视觉去揭示这个社会,不论是主流还是非主流的,我要像马基德,我要像吕克贝松一样,在监视器后面去创造属于我的,完全只属于我个人的光影世界,而这些,你知道有多难,你知道在中国怀抱一个电影梦有多么难。可是你理解我么,你只是一味地要求我,在我忙不过来时增添我的饭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