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过来就等于说,如果他们日本“支持”了,“呆在北京”就不成问题。
张作霖毫不客气地挡了回去:如果我打不过北伐军,到时再退回关外也不迟,我不是还有东北老家可呆吗。
芳泽突然冒出一句:你怎么知道就一定能回去呢?!
这话听着不是味儿啊,老张很不高兴:我怎么就回不去了?东北是我家,咱老张高兴出来走走就走走,高兴回去就回去,谁能拦得了我?
芳泽想着用什么话才能把这老头子给将住,随即便想到了“济案”(即“济南惨案”)。在这一事件中,中方固然损失巨大,死了3千多人,但用日本人的眼光来看,他们也很惨:军队战死200多人,日侨也挂了十几个。自南方政府发起北伐以来,好几个列强国家都已触过霉头,也有伤亡,可全加起来也没超过上面这个数字。
当兵的战死沙场应属正常,让芳泽耿耿于怀的是那十几个日侨,他要求张作霖为此负责,因为据他说,“凶手”是曾驻守济南的张宗昌。
不说这个,老张还能耐住性子。一提起“凶手”,他马上压不住火了。
什么东西,杀了我们那么多老百姓眼睛眨都不带眨一下,死了几个日侨就鬼哭狼嚎,到我这报丧来了。
好个老张,当即把手中的旱烟袋往地上狠狠一摔,只听“啪嗒”一声,翡翠嘴的烟袋成了两半。
这种事一无报告,二无调查,让谁负责,就凭你一张嘴皮子上下翻一翻?
我身上不就这么一副臭皮囊吗?不要了行不行,再怎样也不能做让后世子孙抬不起头来的事!
说完张作霖就怒气冲冲地扔下芳泽一个人走掉了。
芳泽哪见过这阵势,没吓住老张,自己反被对方的气势给吓住了,只好灰溜溜地打道回府。
民国十七年(1928年)5月18日,即两人夜谈的第二天,鉴于张作霖的“无动于衷”,“忍无可忍”的日本政府发出了一份觉书,一式两份,中国南北政府各有一份。
这份觉书从内容上看就是一张最后通牒,告诉双方:你们在平津打仗,只要碰到“满洲”的一点皮毛,我就要采取军事行动了(“采适宜而有效之措置”)。
这一手并没能威吓?张作霖,不过老张也意识到他再也不能呆在北京了,必须赶紧把部队拉回东北,这样才有牌和日本人继续打下去。
5月25日,北京政府外交部对日本觉书作出答复:东三省和京津都是中国的领土,别拿我们的主权不当主权。你们上次在济南已经犯了规,希望以后自觉点(“主权所在,不容漠视”)。
当天,张作霖还接见了日本记者团。自从入关以来,他一直保持低调,从未见过任何记者,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面对着日本记者,老张出语掷地有声:我现在有“莫大之觉悟与决心”,对于东三省的治安,本人负“全责任”,这是不容质疑的,“余敢为诸君再三断言之”。
当然,老张的太极功,从来是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把门完全堵死的事情他不干。
当芳泽再次密访,逼问张作霖此举的真实意图时,老张看上去一副可怜样:我发那个声明,说那些话,都是没办法,舆论盯得很紧啊。
芳泽这回倒没被他晃过去,马上掏出一份新的文件,那上面都是奉外务省之命刚刚提出的几项书面要求:光说不练假把使,看看这几个条件吧,你有诚心就签一下。
签签签,这次我一定签。
老张一脸真诚状,郑重其事地就把文件收下来了。
看到对方态度发生软化,芳泽总算是松了口气。Yeah,一切搞定。
回去后,他就急不可耐地发电报给外务省和参谋本部,让这两个部门注意查收,千万不要漏掉张作霖发来的文件。一有消息,马上通知他。
外交战线,又是跟张作霖这样让人头疼的角色打交道,要想干出点成绩,真的不容易啊。
可是一连几天,无论哪个部门都没有通知他。追过去问,对方也奇怪,哪有你说的那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