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被送走的第四天，吴越云终于坐不住了，她算好了小虎放学的时间，打算去幼儿园看看情况。不过她坐的班车堵了会车，到幼儿园时孩子们已经下课了。跟看门的大爷说明了情况，她被允许入园参观一会。吴越云这里瞅瞅那里摸摸，不得不承认设施比矿区幼儿园好很多，心里略感安慰。

有一间教室亮着灯，吴越云好奇地走了过去。有一个虎头虎脑的小胖墩孤伶伶地蹲在地上，用手指在地板上划拉着什么。定睛一看，天哪，这不是她的心肝肉肉宝贝外孙，小虎吗？

“宝宝——”

“外婆——”小虎嘴一扁，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

吴越云心疼地抱起小虎，小虎瘦了，衣服上到处是蹭到摔到的污渍，脸上有不少干裂纹，显然是不擦护肤品又老哭的后果。

因为吴越云没有接小孩的牌子，她不能带走小虎。老师埋怨，“这孩子的家长天天接人都要迟到，搞得我们工作也很难啊！”

电话里朱磊妈气喘吁吁地答“在路上”，本应只有五分钟的路程，她却隔了二十分钟才到，一看她满眼血丝，吴越云明白了，她又去打麻将了。

吴越云气不打一处来，抱起小虎就拦了一个的士。朱磊妈跟着后面喊，“亲家，你带小虎去哪？”

“回矿区，小虎不上这个幼儿园了！”吴越云头也不回。

鄢青这天刚好也在市里办事，在电话里听吴越云激动地投诉了半小时后，她没有附合，只让母亲先回去再说。鄢青知道，今晚朱磊回家后，必有一场风暴。她害怕那个场面，也不愿意在母亲和丈夫面前两头受气。好在晚上早有安排，大学同学有个聚会，她有借口出来避避。

毕业后鄢青还是第一次重返学校。满脑子堵着无法理清的家务事，心如同在火里烤，可当踏上那条长长的廊道，看到前面那个篮球场时，她的心突然安静了下来。几年前，她就是这样每天抱着书经过这里，为的是偷偷看一眼她喜欢的那个篮球队长阮彬。毕业后她一直没有阮彬的消息，不知道他身处何方，也不知他是否了解她曾经的爱恋。

今天的篮球场空无一人，就象她和阮彬从未交集的人生。空白代表没有过去，也许也代表无限可能。如果当年她选择向阮彬表白，她会不会有不一样的人生呢？也许阮彬会带她远走高飞，阅识繁华和喧嚣，也许也会争争吵吵，锅碗瓢盆。但一定不会象现在一样，让她夹在母亲和丈夫之间当受气包。她突然看明白了一个真相，在她的人生电影里从来没有过自己，她只是在扮演着鄢青这个角色，不会有思想不需要感情甚至没有姓名。她就象此刻踩在她脚底的影子，永远卑微地跟随着母亲和丈夫走。

突然之间她很想流泪。

“鄢青，是你吗？”一个浑厚的男中音在她身后响起。

鄢青转过身来，一阵晕眩。眼前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高大男子，有着明亮如星的眼和浓黑如墨的眉。他，就是刚才鄢青还心心念念的阮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