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个客厅,我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情是,小学最后一年的假期酷暑难挨。我和哥哥姐姐三个人就索性躺在凉凉的地板上看视,看着看着都睡着了。半夜醒来,我发现我和姐姐身上盖着同一条毛巾被,我大惊失色,一脚踢开被子坐起来,只觉得满满一脑袋都是“这可如何是好?”那时候,我和这个国家的很多同龄孩子一样,以为男女只要躺在一个被窝里睡觉就会生出孩子。我坐在地板上愁断了肠子,姐姐兀自睡得酣畅。我想叫醒她一起“商量对策”,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最后只好爬起来回自己房间伤脑筋去了。接下来的两三个月里我一直提心吊胆,后来观察到姐姐没有任何异样才慢慢放心了。
因为学校里基本不教(只是发一本没人能看懂的书了事),再加上没有今天这么多?非正常渠道,所以我的很多同学一直到初中三年级,对“生理卫生”也全无头绪。初中快毕业的时候,有一次体育课大家踢完了球,在操场边坐着休息。一个家住学校附近的小混混(好像是已经毕业了几年的同校师兄)叼着烟过来跟我们这些孩子吹牛放炮,吹得性起,顺便给大家上了一堂真实世界里的生理卫生课,让我们彻底弄清楚了父母们是怎样弄出小孩子来的。他绘声绘色地把全部细节讲完,我们都惊呆了,沉默了半晌,突然听到一个孩子尖锐的童音,“操!别扯蛋了,谁爹妈敢那么干啊?那还不得让警察抓起来毙了?”
搬到这里没多久,我们发现对面邻居家里有一个大胖子。他歌唱得极好,还喜欢开着窗户跟着录音机里的歌声丝丝入扣地合唱。我们家人有那么一阵,都以为他家所有的磁带全是二重唱版本。后来胖子结了婚,也许是新娘不许他再跟着唱了,我们才渐渐听出那些歌其实都是独唱的。胖子看上去总是很严肃,街坊里的妇女们背后议论起来,都觉得一个胖子这么严肃是很滑稽的。这应该多少给我留下了一些阴影,所以后来我也成了大胖子之后,就不好意思太严肃了。
在这个家我们只住了一年,所以留下的记忆并不是很多,只有一件事,是因为母亲经常提起,所以现在还能想起来。有一次母?去广东出差,狠心花了大价钱给我和哥哥买了在广东刚刚时髦起来的旅游鞋,但那时候在边疆的小破城镇里,视觉效果华丽甚至是刺眼的旅游鞋实在是太超前了。我和哥哥偶尔壮着胆子穿出去,每次都被朋友们围观嘲笑:“我操,你穿的这是啥他妈玩意儿?”即使是马路上的陌生人,也没有放过我们(以他们夸张的目光)。后来我和哥哥只好把鞋扔到仓库里再也不敢碰了。母亲坚持不肯扔掉,她要耐心等待家乡人民的土鳖观念跟上来再给我们穿上。这一等就是四五年,到了延吉市的大街上陆续有人开始穿旅游鞋的时候,我和哥哥的脚都已经长得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