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回去以后到神庙大殿去跟湿婆神忏悔，也该是时候了，该跟神开诚布公，请他保佑。我还真的踏上了神庙的大理石阶梯。有了丽都的爱，我觉得宝莱坞的电影情节好像真的会成真。我开始相信世界上毕竟是有正义的，不过脑海里有个小声音老是阻挠我：年轻的情侣被吊死的时候神在哪里？是因为无力阻止凶手，还是只愿对人间疾苦袖手旁观？

我到火车站去订票，买了两张到孟买的头等厢火车票，三月二十四号早上五点半从德里出发，直达孟买中央车站。

但我不知道该拿昌比和妈怎么办才好。昌比好像很喜欢那个土人，每天都看到这两人坐在长椅上，兴奋热烈地谈天说地，这也是我头一回听到昌比开怀大笑。我当然不会嫉妒她这么快乐。是时候了，该告诉妈我的计划。

“三天后我要去孟买。”我告诉妈。

“这么快？出差吗？”

“不是。老实说，我要结婚了。”

“啊？能告诉我跟谁结婚吗？”

“她叫丽都。”

“她住在孟买？”

“不是，她住在德里，其实就在梅劳里。”

“是桑杰 甘地贫民窟的哪个小女佣？”

“那些货色我才看不上眼，都是没用的废物，你未来的媳妇来自某个国内最有权势的家族。”

“穆纳，我看你是白日梦做太多了。”

“不是，妈，我是认真的。我跟丽都要结婚，搬去孟买。等我们安顿好就会把你们接过去，昌比可以去做手术，你也可以好好清闲一下。”

妈立刻怀疑起来，“如果那女孩是德里本地人，你们为什么要跑去孟买？你们是要私奔吗？”

“差不多。”

“小子，你最好老实告诉我丽都是谁。她爸妈是谁？家里还有什么人？”

“她爸是贾格纳 拉伊，北方邦内政部长，哥哥是企业家维奇 拉伊。”

妈用手掩住嘴，喃喃地说：“不会吧……”

“你老是说我们穷，是因为上一辈子做了坏事。看吧！我在这一世就设法脱离上一世带来的厄运了。”我大言不惭地说。

不过妈好像完全没在听，已经开始跟她的神明对话，“神啊，为什么要开这样残酷的玩笑？”妈对着墙上的月历说。

“什么玩笑？你到底在说什么，妈？”

“孩子啊，你不懂，”妈回答的声音带着强烈的痛苦，“撞死你爸的人就是维奇 拉伊。你爸睡在人行道上的时候，就是被维奇 拉伊开车辗死的。”

我脚下的地似乎在震动，“什么？你确定？”

“妻子怎么会忘记丈夫是怎么死的？那一幕在我心里就像电影一样，过去十五年来每天不断重复。”

“而你居然没告诉我？死的毕竟是我爸啊！”

“是贾格纳要我发誓保密的。这房子是他出钱买的，你受教育的钱也是他出的，代价就是不要找维奇 拉伊的麻烦。”

过去总在最不设防的时候回来偷袭。我一直都知道是因为爸意外死亡，妈才拿到一笔赔偿的钱，代价是放弃追究肇事司机的过失，但是肇事者到底是谁，我却一直被蒙在鼓里，这样反倒是无知的幸福。或许我自己也不想深究凶手是谁，只是很自然地接受活着的人要继续过下去的事实，毕竟人死了不能复生。但是现在爸的冤魂的确回来了，还像一颗炸弹一样彻底颠覆了我的生活。我的心里翻腾着各种情绪：悲伤、愤怒，还有困惑。

“妈，说不定这一切都是天注定。”我想了一会儿以后这么说。

“你是什么意思？”

“你难道看不出来吗？这是神要我们复仇的意思！好几年前维奇 拉伊夺走爸的一条命，现在该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