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力反击的人只能否定一切,眼见乃堆扯着昌比的裤带,我脑海里有个声音不断重复,像是跳针的唱片一样:“她不是我妹、她不是我妹、她不是我妹……她只是个没用的穆斯林娘们儿。”
突然间,我脑海里闪过另一个画面:拉蓝整个人头下脚上被吊起来,在梅劳里警察局被屠夫严刑逼供。我那时候也没能救得了他,如果拉蓝比我的亲兄弟还亲,昌比也比亲姐妹更重要,心灵的联系比血缘更强烈。
我就像个受伤的军人一样试图放手一搏,我凝聚最后的一丝力量,右腿踢向乃堆,这一踢正中他的膝盖。乃堆吓了一跳,放开昌比。昌比被放下来的时候尖叫出声。乃堆瞪着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段自行车的链锁,绕在拳头上用力揍上我的脸。我试着躲开,结果铁链重重打上我的后脑勺,霎时我陷入一片无边的黑暗,不过这样也好,就不会觉得痛了,我在失去意识前似乎听到门被撞开的声音。
等我恢复意识,才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病床上,左手打着石膏,后脑勺传来阵阵痛楚。我试着用手去摸,以为会碰到黏糊糊的血块,结果却摸到柔软的布料。大概是裹上绷带了吧。我看到妈躺在旁边的病床上,昌比陪在旁边,脖子上挂着一条悬着护身符的项链。
“发……发生什么事了?”我听见自己无力地问昌比。
“奇迹。”昌比的回答让人摸不着头绪。
一个医生走进来,告诉我我能活下来纯粹是运气,“你有严重的脑震荡,左手五指全断,就算上了石膏,至少还要六个星期才可能痊愈。”
“我妈还好吗?”我问道。
“令堂会没事的。”医生边说,边检查床尾挂着的病历。
“我住院多久了?”
“两天。”
“要付多少钱?”
“不用了。”医生笑着说:“这是慈善医院,一切都是免费的,核磁共振、X光检查和所有处方都不用钱。”
“谢谢你,那我可以走了吗?”
我不顾医生的劝阻和恼人的头痛,从医院走回神庙。我的房间好像飓风刮过一样混乱,连木头桌子都裂成碎片。我从班尼顿外套里掏出两张头等车厢的火车票,走到火车站去退票。孟买是去不成了。这城市就像是德里,一样都是繁华败金的地方,有钱人开着奔驰,住豪宅摆阔,但是穷光蛋却连容身之处都难找。就算是实实在在、脚踏实地地营生赚钱,还是有可能会被控偷窃,然后被扔进监牢,因为穷人一点辩白的力量都没有。那个装满现金的公文包代表着力量,让我知道自己有能力照顾丽都,也能追求自己的梦想,现在钱没了,我的梦想跟着化成泡影。
突然间,生命似乎既脆弱又无用。不过倒是很奇怪,对痛揍我的人我倒是不怎么生气,毕竟那个公文包本来就不是我的,是我不应该拿走。我的怒气反而是针对维奇 拉伊,这家伙竟敢伤害丽都,而且还害死我爸。爱会让人对一切盲目,但是绝望更会让人不顾一切。我决定买把枪。
这一带势力最大的帮派是柏助 佩旺的。我刚好认识几个在桑杰 甘地贫民窟作威作福的混混,大摇大摆地露出左轮手枪,好像自己佩戴的是最新流行的配饰一样。我找到的供应商是最近才加入帮派的巴布介绍的,他叫我去找吉大利,一个满戈普里的地下军火商。
军火商不会在冷气房里展示自家的货,我得专程到脏臭的小巷,爬上三段楼梯到一个阴暗肮脏的角落,他就坐在一个巨大的金属保险柜前面。“我要买一把便宜的枪。”他点点头,掏出一把卡达枪,一种土制改造手枪,弹匣只能装一颗子弹。“这把只要一千一。”他露齿而笑。
“有没有更好的?”
“你能出多少?”
我拿出退火车票换来的四千两百卢比。
军火商打开保险柜,掏出一个裹着白布的东西,小心打开层层布料,里面是一把黑色的手枪。“这也是卡达枪,不过是上等货,看起来就跟中国黑星手枪一样,不过只要四千卢比。你拿拿看就知道。”说着就把枪递过来,枪把朝向我。
握在手里的枪再真实不过,我感觉到手枪的重量、凹凸的角度,还有平滑的枪管,顿时全身冒起鸡皮疙瘩;手里这把武器一定能快狠准地结束一条命。“我买了!”
“可是子弹缺货,这把枪我现在只有五颗子弹,你能不能明天再来一趟?”
“不用了,五颗子弹就足够了,其实我只需要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