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
然惊醒,凌晨两点,睡了一个多小时。
在黑暗中醒来,一个人,窗外没有透一点光,我摸索着,打开了床头的小灯。摸索着手边的书,却是一本画册,是前些日子去看画展时买的,作者是一直最喜爱的潘玉良。
每一笔都很坚实,每一笔都很馥郁,每一笔都很饱和,每一笔都很孤单。
为了画画,她最后舍弃了潘赞化的爱,一个人到遥远的异乡。在冬季落雪、夏季延烧的法国,一个人努力地拾着笔,画自己的魂,勾勒着她放弃的生活。
在她刚开始画画的那一刻,她的男人总是欣赏着她的画,然后和画?肩站在一起。后方的窗外阳光温和耀眼,她的男人与画背着光,晕染在光里,她瞬间被感动,当时她以为,她会拥有画画的天赋,也可以拥有一个彼此兼容的爱情。她以为这是最、最、最大幸福。
可是当她第一次乘着渡轮离去,她的男人从赞许她画画,到慢慢不能接受她的自我追寻。这个其实纯善的男人,终于让她知道,她只能将画画当作一种玩票、调剂,可是如果绘画超越了他们的情感,那么她必须舍弃。
最终,潘玉良没有舍弃这个迟来的天赋,她舍弃了男人,舍弃了那个爱恨嗔欲的城邦,舍弃了那个不能给女人自由灵魂的国度,舍弃了自己所有的过去。
但她完成了自我。
她再也没有回头的路,因为没有办法再后退依赖,于是也等于没有牵绊。她一路往前奔。一幅幅美丽的女体,带着国画的白描,西方画的油彩,自她手中,如蝴蝶翻飞。
在画廊里,光线昏暗,她穿的旗袍小巧细致的挂着金扣子。画廊里静静的。我凝视着她的画,眼睛泛湿。在爱情与自我之间,选择何其困难。大的自我是梦想,小的自我是日常生活里的尊严。
但是我知道,如果选择的是我,我必定会先选择爱情。除非这一切被逼到了尽头,我才会放弃,去找我自己。
没有爱情的人生,我没办法想象,没有自我的人生,我相信能承受着。
我不是才女,我没有出息,也没有特殊的天赋,但我对爱情的从不灰心,我一直以为那是上天给我最好的天分。
不怀疑,不害怕,也许会伤心,但我还是要爱。
我尊敬潘玉良在寒冷的地下室里,一笔一笔画着自己的选择,每添一笔,她也许都更坚定自己的放弃或离去。
但我没出息,我宁可自己很平凡,爱的人却能在我身旁爱我,而我也爱他。选择自我,也许很璀璨,选择爱情或许很平凡,但都是一种女性的人生。
但是如果有一天,时间告诉我们爱情已经死亡,我也会欣然地接受,因为我知道我对爱的义无反顾,那一种纯粹,放弃自我,是我对爱最大的能量。所以如果有一天必须结束,我也会感激,我曾尽心尽力地去爱过。
我对爱情不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