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没有人力可以击退一个坚决强毅的希望。
——金斯莱
“韦伯先生,外面的天气特别好,咱们今天下午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吧?您坐在?椅上,我推着您?”年轻护士的提议并没有被采纳。
托马斯?韦伯从报纸后伸出头来,把眼镜往下拉了拉,摆着手说:“不,不,年轻人,别算上我!我今天已经躺在床上晒过太阳了。”
护士并没有放弃:“今天天气特别好,咱们可以在这个街区转一圈儿,然后在路上买冰激凌吃。或者,如果您愿意,我可以推您过绳索街,您想出去吗?”
“出去?难道临死的前几天还要我染上肺炎吗?为了能让我死得更快点儿?我才63岁,还是希望能多活些日子的。”托马斯?韦伯笑了起来,充满讽刺意味的笑,“不,我今天绝对不想出去。?准儿明天或者后天吧。”
护士无奈地离开了。
酒焖仔鸡闻起来香气扑鼻。托马斯?韦伯肚子饿了,他的胃口总是很好,而且吃得很多。这对他来说当然是件好事,遗憾的是他却一斤肉都没有长。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干瘪无力的胳膊,把它们称作是儿童的手臂。
一整个上午,托马斯?韦伯都在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报纸上,同一段文章来回读了三遍却依然不知道讲的是什么。他的脑子有一个问题扰得他不能安心:他在医院的治疗,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下周他的医生才能将分析结果告诉他。但现在,他没有感觉到病情有任何好转?也许——他自己是这么想的——他还要多一些耐心。“我希望手术成功。我想尽快从这里搬出去。在我抱有希望的同时,我也同样问自己:如果手术失败呢?”
想起自己的房子,自己多年来收藏的古董和珍品。他就很紧张,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那他这些珍爱的宝贝会变成什么样呢?跟他谈论过这个话题的人,都觉得他的担忧是多余的。
“有的人会满不在乎地说:如果我不在了,哪儿还管得了我的旧钢琴或者是客厅里的装饰柜?但我就是放不下,我一共收集了12台油页岩座钟和大理石座钟,做工都相当精美,而且价值不菲。这些旧玩意儿对现在的?轻人来讲完全没有意义。可能我的女儿会在家里摆上两三台,那剩下的那些呢?我想,它们会被卖掉的。我知道,这样胡思乱想是毫无意义的,但我就是控制不住。”
这些座钟是托马斯?韦伯和他已故的爱妻一起旅行时买回来的,每一个收藏都会令他想起生命中的某个美好回忆。但他却始终没有想过带一两个到病所来。“它们就留在它们所属于的地方:我的家!就好像是壁炉架上的管风琴。我回家的时候才会再去看它们。”
去医院或是去病所,他都只带了他的手机、笔记本、老花镜,还有一张妻子的照片。在他那简陋的房间里的圆桌子正中央放着一个银色相框,里面放着一张肖像照,照片里,他的贝蒂娜留着长发,眼神温和,嘴上还带着微笑。这是他觉得最亲切、最珍贵的东西了。托马斯?韦伯想要从床上就能看到她。他的妻子在两年前死于癌症。“我很想她。命运太不公平了。”
妻子突然病倒的时候,他刚刚拿到自己的诊断结果。当时的他非常虚弱,而她比他更虚弱。
托马斯?韦伯照顾了妻子三个月的时间。在他结束了第一个化疗疗程后不久,她就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