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诡谲地看着我笑起来。
“你呀,老板,”他对我说,“我猜你吃下去东西一心要把它变成,上帝。可是你办不到。你在折磨自己。你的遭遇和乌鸦一样。”
“乌鸦遭遇到什么了,左巴 ”
“它吗,以前它规规矩矩、正正经经,像只乌鸦那样走路。可是有一天它想起要像山鹑那样神气活现地走路。从这时起,这可怜的家伙连自己怎么走路法都,忘了。从此晕头转向,走路一瘸一拐。”
我抬起头,听到左巴从坑道走上来的脚步声。不一会儿,我看见他走近了,耷拉着脸,皱着眉头,两只像脱了臼的长胳膊来回晃悠。
“晚安,老板。”他勉强说了声。
“你好,老伙计。今天的活儿怎么样 ”
他没有回答。
“我去生火做饭。”他说道。
他从角落抱起一抱柴禾走出去,熟练地把柴放在两块石头中间码成堆,再点上火。他把陶土锅放到火上,往锅里倒水,放进葱头、西红柿、大米,开始做饭。我这时给低矮的圆桌铺上桌布,把小麦面包切成厚厚的片,把酒从坛子里灌进我们刚来时阿纳诺斯蒂老爹送给我们的那个饰有图案的葫芦。
左巴在锅前跪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火,一声不吭。
“左巴,你有孩子吗 ”我突然问他。
他转过身采。
“你问我这个干什么 我有个女儿。”
“结婚了吗 ”
左巴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左巴 ”
“这还用问吗 ”他说,“当然结婚哕。她又不是个白痴。我在夏尔西迪克①的普拉维查一个铜矿里干活儿。有一天,我收到我兄弟亚尼来信,对了,我忘记告诉你我有个兄弟,是个好管家。他精明、信教、放高利贷、虚伪。一个体面人,社会栋梁。他在萨尼卡②开杂货店。他给我来信说:阿历克西兄弟,你的女儿夫洛索走上歧途。她败坏了我们的名声。她有个情人,跟他生了个孩子。
我们的声誉扫地。我要到镇上去宰了她。’”
“那你怎么办,左巴 ”
左巴耸了耸肩:
“啊,女人!”他说,“看完就把信撕了。”
他搅了搅锅里的米,放上点盐,冷笑了一声。
“你别急,可笑的还在后头呢。过了两个月,我接到我那傻兄弟的第二封信。他说,‘我亲爱的阿历克西,祝你健康愉快!我们的名声恢复了,你现在可以挺起胸膛做人了。那个。人娶了芙洛索!’”
左巴转过身来看着我。在他的烟卷发出的微光中,我看到他目光闪烁。他又耸了耸肩。
“咳,这些男人!”他以一种难以形容的轻蔑口吻说。又过了一会儿,他说。
“你对女人能指望什么呢 给第一个遇上的男人生孩子。你对男人能指望什么呢 他们掉进圈套。你记住我这话,老板。”他把锅从火上端下来,我们开始吃饭。左巴陷入沉思。他心里惦记着一件事。他看看我,张了张嘴却又闭上了。透过油灯的光亮,我清楚地看见他那显露出烦恼① 希腊的――个半岛。
② 爱琴海上的一个希腊港口。
和不安的目光。
我忍不住了。
“左巴,”我对他说,“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就说吧。憋在肚子里难受,吐出来!”
左巴不吭声,拾起一块小石头,使劲朝敞开的门外边扔去。
‘别管那石头了,说吧。”
左巴伸长他那满是皱纹的脖子。
“你相信我吗,老板 ”他焦急地看着我的眼睛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