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给谁了?”我喊道。
奇怪,在场的人都转向我。我有点儿抱愧,接着用平和的声调说:
“这很重要,你们明白吗……您把书借给谁了?”
罗丝闭上眼,设法找回她的记忆:
“等等……好像是借给了我的一个朋友,凶案发生的几个星期后,但我想不起是谁了……”
“她没有把书还给您吗?”我平静地问,“奇怪,至少八年了……”
现在,我能极好地控制我的声音了。
“不,没有,但这也不是第一本没还的书。”
“事实上,是不是在谋杀现场的其中一个年轻女孩儿?”
罗丝长时间地看着我,她的眼神中有种不安:
“是的,好像是的。现在我想不起是谁了,但我深信我会回想起来的。”
上校和陆克不停地提问,身体力行地帮助罗丝恢复衰退的记忆。在这段时间里,我偷偷地观察女教师。她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发呆的目光闪着奇怪的光芒,就像在冥思苦想后得出了一个恐怖的结论。
“我们今天就到这儿吧,”上校站起来宣布道,“调查还远没有结束,但我相信,我们已经大踏步迈向真相了。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米乐督察和我,很有可能这几天就能逮到凶手……”
上校强调着凶手现在所遭受的危险,在场的所有人都专心倾听着。老女人捉住我:“您让我想起了某个人,督察……特别是您的眼神。”
我的血液在血管里凝固。不过,我表面上装得泰然自若、气定神闲。
“啊!是吗?我像谁?”我大笑着问她。
“一个温文尔雅的小伙子,”她低着头说,“另外,我们好长时间没见到他了。一个靓仔,啊!我相信他还没有完全找到平衡……噢!他外表非常正常。但他的眼神里充斥着某种东西……我不知道怎么和您说……那是很长时间的事了,一天,他来见我,他那时应该有十五岁了。他好像要向我吐露一些重要的事情,但终于没有下决心说出来。我也没追问他。世间的所有悲哀都埋藏在他的眼底,同时,又好像被内心的某种兴奋所折磨着,一种极度的快感。我读懂了他的焦虑不安,快要精神崩溃了。我面前站着的是一个正在和自己内心恶战的少年……”
当心,危险。
瑟丽亚?佛赫丝瑟认出我了?或者她只是觉得我和某人相像?
“我想跟您聊聊,米乐督察。但不是今晚。我累了,而且我还要好好想想。您能在两三天后来我家吗?我住在西尔街,从旅馆出来左首第三座房子。”
我点头同意。
上校通过奈利让皮特?奥普金斯准备一辆马车送佛赫丝瑟回家。他果断地没有建议高哈和我顺路一起走。他料到我和高哈更喜欢步行。
我们在门槛处目送渐渐在夜幕中远去的马车。当马车上的两盏灯影消失后,陆克说:
“奇怪……我好像觉得老小姐想起了什么……一个与谋杀有关的细节,但她不想说。顺便问一下,督察,她刚才和您说什么了?”
“她请我过几天去看她,但没具体说哪天。”
上校用力清了清喉咙:
“说到记忆,我亲爱的侄女,我希望您不久就能想起把那本书借给谁了。”
“你明白,亲爱的,”她的丈夫竭力劝说道,“这很重要!我们应从那里找到谜底,揭开谋杀案的谜底!值得深思的是,我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警察没有朝着这方面深入调查……如果是因为这本书而弄清了事情的真相,那么我们应该为您开个庆功宴,我们将欠您一个很大的情,督察!”
我装出谦虚的样子与他寒暄着。(超级傻瓜!)
“不管怎么样,既不可能是奈利也不可能是高哈,”罗丝一边说着,一边用优雅的姿势检查着自己的秀发是否垂直。
“那是其他七个女孩儿中的一个了?”高哈总结道。
在冥思苦想中,一条皱纹悄悄地爬上了罗丝的眉间:
“是的,是她们其中一人,但我不知……”
“别再想了,亲爱的,当你渐渐淡忘这件事的时候,它往往会自己找上门来,总是这样。”
陆克和罗丝走了。大概快十一点了。只有上校,高哈和我还站在大门口。这是一个月圆的良宵美夜,月光柔和、迷人,大片黑暗的林子使我们四周充满了清新、芬芳的气息。此时,上校正叼着烟斗、拄着拐杖思索着。
他终于放弃了,说道:
“您很出色,米乐!最初很平静,聚会的末尾很尖锐。出色的战略战术,年轻人,非常出色……并且非常奏效。您抓住了很可能是起决定性的突破口。”
“不敢当,上校。您对凶手活动的判断推理解开了大部分谜团。”
“事实上,”上校满意地点着头,“我只是做了个简单的排除。我想,这次历史事件的回顾又让我从不同角度重新思考问题。是的,可以说今晚的聚会是很成功的。”
“喔,我想起来了!”我叫道,“有件事让我感到奇怪。陆克知道某些细节,就像悲剧发生时他也在场。他那时只有十七岁!”
“实在是什么也瞒不过您,年轻人,”上校在那儿傻笑,“是的,我知道您想说什么。但这没什么可奇怪的。陆克和罗丝那时关系已经不一般。在学校放假期间,他就经常来我们家。”
这又是一个我事先知道答案的问题。但,别忘了,希尼?米乐是被认为不知道这件事的。
“好吧,”上校说,“我想是该去睡觉了。我们都各自想想,然后对照一下彼此的结论。您可以列个犯罪嫌疑人的名单,再加上不在场的证据和动机。”
在皎洁的月光下,上校脸上挂着匪?所思的表情:
“我不知道,但我有个奇怪的预感……危险在靠近,就像在打虎时的感觉一样。猛兽自己也感觉受到了威胁,它那虎视眈眈的绿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一动不动,缩成一团,准备伺机扑向它的猎物……年轻人,您见过从老虎掌下溜走的人吗?”
我摇着头,抓着高哈冰冷、颤抖的手。
“不管怎样,肯定不好看。一个躺在血泊中的家伙,他甚至没有了……总之,一场残杀,真正的残杀。好了,回见。我会和您联系的,米乐。”
然而,那生气勃勃的泰晤士河咆哮着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吼声,令人振奋不已、尽情地呼吸。大笨钟的钟声划破了寂静,一下……两下……三下……是升起?是降落?(零点,是升起的起点,降落的终点。是终结?是开始?)就像帷幕升起后又降落,也可以说降落后又升起。当然,今夜是不会升起了,因为它已经谢幕了。
但,星光总是灿烂的!
睡吧,好人,静心地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