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特一脸严肃。一定是有人惹恼了他—不管怎样，他弄得我们都很紧张。他低着头，没有手忙脚乱，没有絮絮叨叨。英语阅读考试，三十分钟。当有人告诉我去做某事的时候，我就感到烦躁。我只想叫他们滚蛋，我会自己找时间做。就算是我自己想做的事情也那样。这个可不是我想做的。别误会，我能阅读，但速度不是很快。我的脑子似乎需要时间去搞清楚那些单词。如果我试着加快阅读速度，眼前立刻一片混乱，那些词也没有了意义。

尽管如此，这次我还是竭尽全力。真的。卡伦常常会就我逃学的事情发表长篇大论。“该好好学习啦……取得些证书是很重要的……生活不是一场演习……”她一直找那些不太可靠的人谈话—学校那些人，帮助我的社会志愿者。我意识到自己不必参与讨论。我只需要在一旁附和就行了，低着头，给自己一些呼吸的空间。

和往常不同，其他所有人也都很安静。他们意识到纳特异常糟糕的心情，都决定不去火上浇油。教室里能听到纸张翻动和叹息的声音，不过总的来说，大家都规规矩矩地答题—至少看起来是那样。这时，没有丝毫征兆，教室里的太平突然不复存在。门猛地被推开，并撞到后面的墙上，“咣”的一声，蜘蛛冲了进来，像是从一尊大炮里被射出来一样，摇摇晃晃地，差点跌倒。教室里的宁静气氛突然被打破。大伙儿开始欢呼和讥笑，朝着他大喊大叫。

纳特并不吃惊：“就那样闯进来，你是什么意思？退到走廊上去，然后像个文明人一样回来。”

蜘蛛发出一声夸张的叹息，翻着白眼朝前走了几步。“哎呀，先生，我已经进来了，不是吗？我在这里。”

纳特说话的声音很低，但是语气非常强硬，他正试图控制局面。“照我说的做，然后我们再重新开始。”

“何必这样嘛，先生？我并不需要到这里来，但我还是来了。我准备好好学习了，先生。”他一脸讥讽地对着大家，回应他的是一阵嘲笑。“为什么非要为难我呢?”

纳特深吸了口气。“我并不知道今天你为什么决定加入这个学习的集体，不管是什么原因让你来的，现在如果你想加入，我希望你想，你需要先出去，像我说的那样安静地进来，然后我们继续上课。”

他们横眉相对，经历了很长的一段停顿。班里的其他人都安静下来，等着看结果会怎样。终于有一刻，蜘蛛差不多保持了静止，他站在那里，瞪着纳特，只有一条腿在微微摇晃。然后他转身走了出去，就是那样。教室里的每双眼睛先是看着他走出去，然后仍盯着空空的门口。他是去吃饭了吗？当他重新出现时，有一阵小声的议论。他昂首挺胸，看起来很跩的样子。他在门那里停了一下。“早上好，先生。”他说，并朝纳特的方向点了点头。

“早上好，道森。”纳特的眼里闪烁着谨慎的目光，不太确定怎样对待蜘蛛这次明显的投降，也许是担心胜利来得太容易。他把阅读试卷、几张纸和一支笔放到蜘蛛桌上。“坐下，伙计，好好表现吧。”蜘蛛悠闲地走向自己的桌子，而纳特转身回到讲台，站在那里看着我们。“好啦，大家静下心来吧。还剩二十五分钟。让我看看你们的水平。”

但是蜘蛛出人意料的返回已经打破了原有的气氛。我们都兴奋起来，开始交头接耳。每个人都不安分，大家议论纷纷，凳子腿也在地上被蹭来蹭去。纳特让大家保持安静， 试图再次控制局面：“请看试卷。”“管好自己的手。”他是在一场即将输掉的战争中不懈战斗。

那些单词在我眼前游动、跳跃着。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只是一种图案而已，就像中文或阿拉伯文。因为我情不自禁地思忖蜘蛛回来是否是因为我的缘故。那次在运河边上，我感觉到了某种联系的开始，我害怕了。从那以后，我就一直躲着他，我没有理由认为他会让我再次想起他，直到现在。当他走向他的桌子时，竟然朝我眨了眨眼睛。简直太嚣张了！他以为他是谁呀！

午餐之后，纳特再也无法忍受了。在嘈杂、嬉笑和聊天的背景声中，他突然停了下来。“好吧，把书拿开，笔拿开，纸拿开。所有人，马上！”他到底想干什么？“快点吧，行动起来。把所有的东西拿开。我们需要谈一谈。”大家开始翻白眼，打哈欠—对，我们明白了，马上就要上演激励人心的演讲了。我们把自己的东西装进包里，或者放进口袋里，等待着标准的臭骂：“让人无法忍受的行为……自甘堕落……不懂得尊重……”但奇怪的是那并没有发生。

他在桌子间走来走去，在每个人面前稍稍停顿，说几句话，接着走向下一个人。“失业”、“ 收银员”、“垃圾工”，当他走到我面前时，甚至没有停步。“清洁工，”他一边说，一边继续走。然后他回到讲台，转身面对我们，“那让你们感觉怎样？”